留作景观的安徽歙县昌溪水碓，规模较大。

已废的江西景德镇浮梁水碓，原是用于捣高岭土的。

安徽泾县红星宣纸厂后建的电动四连碓。

1996年尚在使用的余姚原梨洲乡的水碓子。左边主出水口用于冲水轮，右边副出水口用于减水调节，中间细长的小出水是防止轴头发热的。

    20世纪90年代初，拜谒黄梨洲墓时，看见化安山麓仍有不少水碓在日夜舂捣。早年四明山区建了很多水碓，如余姚大隐共有56处水碓；又有“陆埠七十二岙，石门七十二碓”之说（石门现在是陆埠镇的一个行政村）。其实水碓在其他省份也不少，如多山的福建水碓成群，江西铜源峡分布着中国最大的水碓群……

    桑金伟 文/摄        

    水碓，又称机碓、水捣器、水轮车、云碓等，是一种借水力舂米的机具。水轮又叫“翻车”，故水碓又称“翻车碓”。与水碓原理相近的机具还有脚踏碓、水碓磨等。脚踏碓即踏碓，它利用杠杆原理工作，即用脚踩碓杆的一端时，碓杆的另一端连同碓头迅速抬起，当脚松开时，碓头就会落下重重砸在石臼里的米麦上；再踏，再砸，如此不断地重复，臼里的粗粮就会渐渐舂成粉末。从这一点看，水碓与踏碓相同，不同的是，水碓利用的是水力，它可解脱劳力且日夜运作。

    水碓磨即水磨，水碓的动力来自一个大的立式水轮，轮上装有若干板叶，水冲击板叶时，水轮就带动中轴旋转，轴上装有彼此错开与轴垂直的拨板，中轴转动时拨板便自上而下地敲击碓杆，使碓头迅速抬起。拨板离开后碓头又会落下，重重砸在石臼里。水磨前半段的工作原理与水碓完全相同，只是中轴上不安装拨板，也不用碓头，它安装了石磨并采用蜗轮蜗杆传动原理改变力的方向，使垂直转动的水轮为水平转动的石磨提供动力。当然若采用卧式水轮就不必改变力的方向了。

    据载，南北朝时期的大数学家祖冲之在水碓基础上，将水碓与石磨融合，改造发明了水磨。水磨的研磨功能好于水碓，但水碓还能脱粒和舂捣。

    显然，祖冲之之前已有了水碓。据载，我国在汉代已发明了水碓，最早提到水碓的是西汉桓谭的著作《新论》，但此书早佚。而在《太平御览》中，尚能见到《新论》对水碓的叙说。

    水碓还可根据水势大小在同一根中轴上设置多组拨板，这样碓头的数量就可相应增加，使水碓的效率倍增。设置两组以上的水碓叫作连机碓，我见过组数最多的是四连碓，据说《天工开物》中也绘有一个水轮带动四个碓头的画面，但不知道四个是否最多了。四连碓运作起来，碓头此起彼落，宛若四位巨人在同时挥动大榔头，场景好不热闹。见此景此情，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据载，四连碓的发明者是魏晋时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学者杜预。

    杜预的发明至今仍在使用。10年前我参观了著名的安徽泾县红星宣纸厂，当时该厂新建的四连碓正忙着舂捣纸浆，因为做宣纸的纸浆只能舂不能磨。不过它的动力来自电动机。

    水碓又可分为地碓和船碓，本文主要说的是地碓。尽管古时船碓在浙江很多，然而我只在图上见过它。船碓是在船左右两侧对称位置各安装一个等大的水轮，工作时将船停靠于水流较急的河边，以利用河水流动时产生的动力。船碓其实就是能活动的河上水碓。一般认为船碓产生于明代，也有说宋代已经有了。

    古时一些较大的寺院，常专设水碓房。如宋代陆游有诗作《六月十四日宿东林寺》，其末四句云：“远客岂知今再到，老僧能记昔相逢。虚窗熟睡谁惊觉，野碓无人夜自舂。”《天童寺志》也有“外池有水碓硙”的记录；宋代奉化雪窦山的资圣禅寺中亦有“水碓硙”。资圣禅寺晋时建于千丈岩瀑布口，故称“瀑布院”，建水碓的条件得天独厚。据载，南宋时来四明山碧山寺(位于今海曙区横街镇)的日本僧人，将该寺的水碓图样带回了国。现存于日本京都东福寺、妙心寺和金泽大乘寺的“明州碧山寺水磨样”，就是此图样。

    建水碓的初衷是借水力舂谷米，而到了20世纪50年代后期，农村电动碾米机、磨粉机逐渐普及，用水碓加工稻米的越来越少，然而山民仍然利用它从事副业加工。譬如，早年茶叶常制成团茶饮用，制作团茶的茶叶就要用到碓磨。造纸的原料是嫩竹，嫩竹用石灰浸泡后要用到水碓捶打，方成竹篾纸浆，因此水碓是传统纸坊的好帮手。在浙江苍南的碗窑村、中国瓷都景德镇的浮梁镇，水碓用于捣高岭土。山区多产茶油，如果用水碓先碾碎油茶籽，再拿到油坊榨油，就比较省力，出油率也高。以前余姚陆埠一带还利用水碓搡年糕，这种年糕比机制的好吃，爽口不黏牙，长煮不糊。

    据四明山老农介绍，20世纪60年代，他们曾利用水碓磨香木粉。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舂捣，越舂越细，最后成为粉末。这香木粉摸起来细如面，黄如金，闻起来特香。一个二连碓，一昼夜能产香木粉上百斤。香木粉做成蚊香及佛香销往宁波、上海等地。

    自从各乡村建了碾米厂后，各种脱、碾、磨、筛的电动机具齐备，农民加工谷物便捷多了，再也无人光顾水碓房了。水碓真的成了“野碓”，零星残存的水碓旁，水还在哗哗地流着，让我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