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新琴           

    周末上午，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润。阳光藤一样攀爬过窗台，慢慢地匍匐过来，书桌上盛开一片金色的暖。

    我神定气闲地看着书，累了，就靠着椅背，闭上眼，听窗外香樟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忽然，“砰”地一下，似乎是热水瓶炸裂的声音。接着便有女人尖利的叫骂声从窗外冲进来，钻到耳朵里，生痛。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绷直的身子，很快又弹回到椅子里。不用去看，又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家庭混战。

    这户人家住在我家南面的斜对门，不知何时租住进来的。从南窗恰好能平视他们的北窗，看得出是一家三口。起初并未注意他们，直到有天晚上，窗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先是女人高声地斥责，然后是男人厉声地怒吼，接着便扭打起来。远远望去，他们家窗内朦胧的灯光下，像在上演一场皮影戏。

    不久，一个小男孩跑到父母身旁，边哀求、拉扯边大声哭喊。哭声特别响亮，把寂静的夜划开一道口子。

    男孩的父亲推倒发疯般冲上来的妻子，又狂躁地把男孩掀到一边，摔门而出。妻子不甘示弱，挣扎着站起来，披头散发地追出去。

    曲终人散，转眼间窗内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寂寞地亮着。小男孩不知怎样了，也没有听见哭声。我有些担心，便站在凳子上，从高处遥望那扇窗，只见那个男孩，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墙角里，估计在小声抽泣。

    有一天，我走出家门不远，看到前面一对母子走过来。母亲蹙眉吊脸，正凶巴巴地训斥：“到了培训班，好好听课。已经交了那么多钱，成绩再不上来，你试试看！”那个男孩十岁光景，背着一个大书包，无精打采地走着。他嘴唇紧抿，眼神冰凉，脸上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漠与忧郁。

    可以确定，这应该就是那家的母子。我与他们擦肩而过，心里像塞进了什么东西，沉沉的。

    此后，这对夫妻就没有消停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吵架打架成了家常便饭。可以想象生活在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家庭，孩子会是怎样的不安和惊恐，久而久之，他隐痛的心灵是否还能感受世界的温暖与美好？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日，我下班后急匆匆赶到菜市场。在路边，看到一个卖番薯的男人，从圆筒烤炉里取出一颗滚烫番薯。他先是左右手轮番抛接，待稍凉些，就掰成两半。黑乎乎的两只手托着冒着热气的红心番薯，分别送到身边的妻子和女儿嘴边。看着她们吃得香甜，他憨憨地笑着。后来，在田野里又偶遇他们，夫妻俩兴高采烈地挖马兰，那个女孩唱着歌，欢快地跑来跑去，摘野花，追蝴蝶……

    父母彼此相爱是孩子最大的幸福，倘若不再相爱，也不要彼此伤害。应该采取最佳的处理方式，尽量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

    阴郁的内心进不去阳光，明媚的内心进不去冰霜。不同的底色必有不同的生活态度，不同的生活态度必有不同的生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