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燕 遇见你,正是深秋。远远望去,你依然朴素:剪着齐耳短发,穿一件有点磨损的短呢子大衣,黑裤,平底鞋,背着一个用布缝制的拎袋,和你的穿着浑然一体。你静静地等候在斑马线上,看到我,脸上浅浅的笑意慢慢荡漾开来。我跳下单车,喊你一声“老师”,你微微地颔首示意,似乎我同你相遇在旧时光里:你上完课,在走廊上和我不期而遇。 记忆中,你一直喜欢穿平底鞋,我想那是因为你具有身高优势的缘故吧。你走路总是脚底生风似的,瞬间从一个教室走到了另一个教室,似乎有上不完的课。 那一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妈妈去杭州工作,家里只剩下我和爸爸。爸爸每天忙于上班,很晚才回家,形单影只的我常常感到孤独和忧伤。孤独的时候,我喜欢浮想联翩,上课难免走神。你没有责怪,而是温柔地注视着我,然后抛个问题让我回答。一旦我回答正确,你总会不失时机地表扬我。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涌动,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认真听起课来。我一次又一次沐浴在这亲切的目光里,内心有一种愉悦开始萌发,不再忧伤;也一次又一次回味在这默契的鼓励中,头脑潜移默化地专注起来,不再分神……渐渐地,我学会了控制情绪,学会了自信、从容和微笑。 也许从小太过顽劣,像个假小子,一玩起来就不能静下来。为了让我收心,爸爸买来描红本,教我习书法。不想时间一长,我竟爱上了描红,并练就了一手硬朗的毛笔字。 那年春天,学校组织全校书法比赛。每人按规定在老师当场发下来的方格纸上,分别用毛笔字和铅笔字各书写一张。比赛结束后,老师们把学生写的字一张紧挨一张铺在用课桌拼起来的一长排桌子上评选。评选过程异常激烈,老师们各抒己见,充分发表自己的观点。尽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眼光”基本上是一致的。老师们先把比较“入眼”的参赛作品一件件挑出来,然后一轮一轮淘汰。最后,长长的桌子上只剩下七八张了。趁着课间时机,同学们都在打闹戏耍,我轻轻走近教师办公室,从虚掩的门缝里张望:桌子上只剩两张参赛作品了,这两张作品将产生最终的一等奖、二等奖。幸运的是,其中一张正是我的。 老师们似乎有些为难,难以立判高下,究其原因竟然是:虽然我的那张水平明显胜于另一张,但另一张的作者是学校的大队委员、班长和历年三好学生。班主任老师显然是偏爱班长的,她一再坚持:虽然班长书法稍逊色于我,但从班级集体荣誉角度考虑,应该把一等奖颁给班长同学,以便更好地发挥标杆作用。这时候,作为副校长的你站了出来,说:书法比赛,就是单纯的书法比赛,还得以字的好坏来作为评判标准,这样才公平。不能因为他是班干部,也不能因为宣传需要,就把一等奖的荣誉给了他…… 上课铃响起,我悄悄跑回教室。你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在秋意浓郁的午后,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坎里…… 年少时的这件小事,深刻地影响了我以后的工作生涯。曾国藩曾说过,“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我后来在政府信访部门挂职锻炼的日子里,一直要求自己秉承一颗正直无私的心,公正地对待每一件事。面对老百姓渴求的目光,我总是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认真负责地处理每一件信访投诉件。因为我深深懂得,别人眼里的一些小事,往往是当事人心中的大事,或许正是你的一个亲切体恤的眼神,一句恰到好处的安慰,一个与人为善的举动,给他们带来暖流,决定着他们的幸福指数。 而今,我的老师,我也像你一样,在工作岗位上,用我的一份宽厚,一种仁爱,努力去温暖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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