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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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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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 人 担 子

清末铜匠担
老伞匠和他的担子
木匠和他的担子
“一头冷,一头热”的剃头担子

    子

    桑金伟 文/摄        

    过去,手艺人与商人一样,分为“坐商”“行商”。当然许多手艺人“坐”“行”相兼,在家待客成“坐商”,出门挣钱为“行商”。而“行商”的手艺人,大都少不了那副担子,但也有不用担子只用褡裢的。

    在浙东一带,挑着担子揽活的往往是铜匠、剃头匠、箍桶匠、篾匠、鞋匠、修伞匠、棕棚匠、镴匠、锔匠等,而背着褡裢的一般是补缸匠、结(阉)鸡匠、磨刀匠等。因为后者不需制作材料或材料用得很少,使用的工具也不多,一个褡裢足以游四方。

    木匠也有专门的担子,但他们一般有相对固定的作场和工地,无需走村串户地兜揽,担子只在换场地时挑用,因此不适合走长路。木匠担子的担架仅一头,即一只较高的木箱,内放凿子和木刨等杂件;另一头由若干个锯子和刨巧妙地穿插而成,省去了担架。这是木匠担子最特别的地方。泥匠、石匠、漆匠、裁缝师傅也要换场地,但一般没有专门的担子。而铁匠既不变换作场,也不用担子。金匠、银匠也大致相同。用不用担子,一定程度上是习惯使然。处于不同地区的同一类匠人所用担子的形态,即使天南地北,也几乎一模一样。

    我想,这些担子可能起源于宋代或更早,经过长期“进化”而最后定型:担子符合行业特点,不同工匠有不同的担子;担子承担的主要功能是工具箱、操作台及材料箱,它们铺展在地上,俨然小作坊;每个工匠使用担子得心应手,工具和材料的挂放、取用和归置有条不紊。

    匠人担子的定型化,让担子成了匠人符号,有利于他们提供服务和销售产品。当人们见到某副担子时,就知道这是什么工匠。在众多的担子中,要数铜匠担和剃头匠担最常见并富有特色。人们还为它们留下了歇后语:“铜匠担子——挑到哪响到哪”“剃头挑子——一头热”。前者比喻一个人爱唠叨,走到哪儿嗓门亮到哪儿;后者形容两人交往中,一个热心,一个冷淡。

    不在店铺营业的铜匠称为“游方铜匠”,他们挑着担子,一早出门走街串巷,手持五块铜片串成的“铜串子”。到人头密集处,手一抖,铜串子抖开了,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响声;手再一抖,铜串子立马收成一叠铜片。那舒展、洒脱的劲儿,仿佛唱戏人在甩水袖。有的铜匠把铜串子挂在担子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当听到那铜串声,就有人循声探出头来:“师傅,给我脸盆换个底吧!”“可给铜瓢接个把?”

    在我的印象里,“游方铜匠”似乎什么都会修。手艺好的老铜匠还会补瓷器,因为他们会制作补瓷的铜锔钉——其实这是锔匠的活被铜匠揽了。据说铜匠又分为“生铜匠”和“熟铜匠”,“生铜匠”以浇铸铜器为主,“熟铜匠”以加工铜件和维修为主。

    我的朋友孙卿先生颇具鉴赏力,他收藏着一副清末铜匠担,这是我见过的铜匠担中制作最精良的。它由一条硬木扁担和两个长方体的木箱子组成,木箱下面各有底盘,底盘两侧各钉有2条厚竹片作为担杆,2条竹片交叉呈X状,以利于挑担,叉上还能挂物件。木箱高约40厘米,此高度正适于师傅坐在小凳上以木箱为台面来操作。必要时还可将木箱与底盘分离,两个木箱合在一起成为较大的台面。木箱台面上,装有长锉刀圈和作砧子用的小支架,用长锉刀锉金属件是铜匠鲜明特征之一。一个木箱置有3个抽屉,另一个木箱有2个抽屉和1只小风箱。风箱与坩埚联结后可以冶炼。抽屉正面有铜拉手和钥匙孔,并辅以精细的铜饰片,甚至扁担两端、担杆上也嵌有铜饰片。有的抽屉口下部还装有暗锁。台面四周镶有约0.5厘米高的“拦水沿”,以拦挡锉下的铜屑四溢,并可以把铜屑顺利回收到抽屉内。风箱首尾面板上各镂空雕刻有一个“卍”字图案,这其实是风箱的进风口。若无孙先生的指点,这种装置我是看不出来的。这副担子真是尽显主人的精细。

    剃头担子的一头是工具箱和梯形木凳,凳腿间夹置着三四个抽屉:最上一个是放钱的,钱可从凳面的小孔里塞进去;其他几个抽屉分别放置围布、刀剪之类的理发工具——这是“冷的一头”。剃头担子的另一头是铁皮圆柱形火炉,上放一个洗头铜盆,火炉外有架子,架的其中一条腿可向上延伸成杆子,杆上可挂镜子、刀布和毛巾。有的担子还备个热水壶——这是“热的一头”。这种“一头冷,一头热”的剃头挑子,于北方多见。

    几年前,我去山东青州周村古商城,见到一位老剃头匠挑着这种担子在揽客,每位收费2元。想必此中有些刻意为之的成分,然而也有一些年轻人欣然坐上“冷的一头”理发,再在“热的一头”享受温馨,还可以留影纪念。

    箍桶匠也叫“揫桶师傅”,主要活是“打揫”,就是用竹丝、铁丝或铜片条,扎紧木桶的外围,使其不“散板”。

    儿时家乡有个箍桶老师傅,时常出没在我家四周,不断地喊“打揫来!打揫!”他不用任何发声的响器。其担子又别有形态,一头是圆桶,一头是方箱,担杆上挂着箍桶匠特有的“坐刨”和一圈圈竹丝、铁丝。后来,这位“老揫桶”身后跟了个儿子,屁颠屁颠的。再后来老人挑不动担子了,他就跟随着儿子,照例喊着“打揫来!打揫!”尽管那声音已变得孱弱了,然而我听得出是他。

    几年前,我在慈溪坎墩偶遇一位老伞匠。与铜匠担和剃头匠担相比,伞匠担子少了特色。它两头都是方箱,其中一头是竹制担杆,上面挂靠着换下的铁质伞骨子和伞杆等,这已成了伞匠担子的特有符号。另一头没有担杆,以塑料绳代之。去年,在城区的小街上我又与其邂逅。交谈之下得知,老伞匠72岁,15岁时随父在坎墩老街修纸雨伞。1975年后纸伞渐渐消失,于是他开始修理布伞,并迈开腿脚“兜揽”生意。一晃从业50多年了,老伴和子女都劝其歇业。他说:习惯了,挑个担子出来遛遛,有生意顺便“捉”些,也算是自食其力吧。他坚信自己如今是慈溪唯一的“游方伞匠”。

    是的,这一副担子是过去匠人们讨生活的全部行当。“一副担子走天下”,是他们顽强的生存方式和对手艺的执着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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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