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颐 书籍于我,是人生路途的伴侣。幸而有它们,朝夕同笑,风雨无碍,把日子装得满满当当。我愿把时间都给它们,可惜,全部活在书里的念头,只是一种痴想,更何况书山书海,谁能到达尽头? 因此我们总会有取舍,总是因为有喜欢,有期待,我们才会被吸引。 现在的书确实越做越漂亮了。博里亚·萨克斯的《乌鸦》,手工精装黑布封皮,高级的黑卡纸,特制毛边绒绒就像羽翅拂过手心;卡尔文·汤姆金斯的《杜尚》,苔藓绿的布封,简雅的字体,侧边切口印了签名体的“Marcel Duchamp”,别出心裁。 也有些书,初看封面并不惊艳,翻开才会发现做书者极其细致的用心。《观看的技艺:里尔克论塞尚书信选》,书如其名,字体、版式和附图的“三折画”打开方式,匠心独具,创意十足。《东京老铺》《鸟瞰古文明》《在他们消失以前》,以大幅高清手绘、图画与摄影,带来一流的视觉效果,感染力非凡。 作为颜控,对书的一见钟情,首先来自装帧设计。不过,除了“美色”,“内在”也当优秀。上述书籍全都秀外慧中,《杜尚》堪称传记典范,它把个人艺术生涯与现代艺术发展的轨迹紧密结合,并且呈现出作者精深的鉴赏力与辨析力。《鸟瞰古文明》复原了古巴比伦、埃及、希腊、罗马、迦太基等古代城邦的伟大建筑,风沙吹回了山丘、平原、宫殿和神庙的名字,与之牵连的故事唤醒我们的记忆。 书籍作为载体,文字的品质是其最根本的。我有个习惯,睡前爱读小闲书。《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中,佩索阿化身诗人“冈波斯”,去往远方,去尝试、去冒险,满怀激情地书写。《生活研究》里,罗伯特·洛威尔沉淀了愤怒,从控诉社会转向更私密的内心探索。诗人以梦为马,以笔为桨。我在幽静的灯下,读几首诗,然后睡去,或许也有哒哒的蹄声或潺潺的水音,悄然回响在我的梦中。又或者,读一些散文随笔,日常化的笔调,清淡绵柔,安抚惫懒的身心。 在日间,我的桌上摊开的常是大部头书籍。碎片化的信息时代让人仿佛也变得轻飘,大部头就像压舱石或者锚,维系着心灵的稳当。“一个人若只能望这尘世一眼,这一眼应当给伊斯坦布尔。”很喜欢《伊斯坦布尔三城记》腰封上的这句话。昔日繁华,今夕何觅。一曲挽歌,邈远忧伤。70万字的容量才配得上《伊斯坦布尔三城记》,历史仿佛倒带的胶卷,在眼前掠过,光影流年,一眼千年。每个月,读一些大部头吧,你会觉得,怎么才读了这么点书,时间就在书页的哗哗声里翻走了,日子紧张又活泼。 林林总总,今年家里又多了千余册书。有人问:“这么多书,你都读了吗?”这类问题其实没必要。囤书,只是为了营造自我天地,营造独属于我的“场”。随手捡一本书,就能开启一次旅程,有时简短,有时漫长。那些暂时没有携带的“行李”,也是我“家”的组成部分,尽管有些大概永远只能作为“砖瓦”。可是,有它们在,会觉得安心满足。 无法踏足世界的每个角落,所有的未经之地给予的期许,让我们一次次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