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静静 舟山岱山,东海洋面上的一座岛屿,地域虽小,却足以彰显正宗的海洋文化。去岱山采风,别样的海洋气质着实令我着迷而心生向往。 渡轮上,同行文友前辈说起,去年他女儿大婚就是在岱山举办的。帐篷、篝火、海景房,海鲜与烧烤同香,歌声随海风齐飞,渔岛风情赢得列席婚礼年轻人的纷纷点赞。你一定会问,怎么想到选址岱山为女儿举办婚礼?原来那位文友已经参加了好几届岱山全国海洋文学大赛,数次领奖与采风的经历,让他自然而然地爱上了这里。 扶着渡轮的栏杆,望着海面上一闪而过的灯塔,我仿佛找到了海洋精神的载体。在课外现代文阅读中,曾经向学生讲解过一篇灯塔工坚守寂寞的文章。现代社会,已经有了卫星定位导航系统,灯塔工还存在吗?他们又有着怎样的生活? 在灯塔博物馆,我如愿听到了一家五代坚守灯塔超百年的叶中央的故事。 宁波镇海东北方向7公里处的七里屿灯塔,属于管理着3万多平方公里海域的宁波航标处辖区。在这里,叶超群和父亲叶静虎、爷爷叶中央、曾祖父和曾曾祖父五代人,都曾经做过灯塔工。五代坚守,百年传承,爷爷叶中央更是为这个略显枯燥的职业奉献了41年的时光。 2015年10月,叶中央家庭荣登“中国好人榜”。后来,他们又成为中国文明网“好人365”专栏的封面人物。 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到灯塔去》,讲述拉姆齐先生全家和朋友去海滨别墅度暑假的故事。拉姆齐夫人答应六岁的小儿子詹姆斯,如果翌日天晴,可乘船去游览矗立在海中岩礁上的灯塔。拉姆齐夫人顺便还将给灯塔工的儿子送去袜子。 灯塔工生存的具体情况,这部意识流小说留下了空白。在给学生讲解阅读材料时,我也只是粗略了解到这份工作的刻板、无趣及冗长,其间的执着、艰辛甚至凶险,笔者是在叶中央的故事里听到的。 1987年6月,灯塔要进行大修,叶中央带领大伙肩扛手提,硬是把25吨重的建材物资沿着海边500多米长的崎岖山道搬上了71米高的山顶。白天,头顶烈日爬上十多米高的脚手架去干活,夜里准备次日工作,有时一干就是深夜。长期的海岛生活,叶中央身患多种疾病。 日常艰辛的背后,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叶中央5岁那年,守在鱼腥脑灯塔上的父亲,在一次海难事故中救人牺牲。当时,叶中央就站在鱼腥脑岛半山腰远远看着,船老大和他的孙子被海浪打上来抱住了礁石,而父亲却被海浪掀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随后,叶中央跟着爷爷上了白节灯塔。1971年春节前夕,叶中央让岛上其他职工下岛回家与亲人团聚,自己留下看守灯塔。妻子备了一些年货,兴冲冲带着两个女儿准备上岛过年。没想到摆渡途中遇上风浪,小船翻沉,大女儿被人救起,年仅29岁的妻子和5岁的小女儿双双遇难。 一条道能走多远,凭借的除了意志、热爱还有家族的传承。也许是听惯了海风、海鸟的召唤,叶中央小儿子叶静虎1984年也上了灯塔。对于这份工作,叶中央说过一句诗意的话:“我一直认为灯塔有召唤的魔力。可能你觉得这个词可笑。等你感受到了,那简直就是入骨入心的爱,根本没办法,只有奔向它。” 灯塔工,在叶中央家族的个案里,意味着坚守、热爱与责任。而那么多年来,灯塔在海洋中给迷途与黑暗中的渔民指引方向带来光芒,又蕴藏了怎样的人文价值? 去了岱山的灯塔博物馆,我才知道,灯塔的颜色,或红或白或黑,或红白、红黑、黑白相间,海边的灯塔少见蓝色。先人在设计灯塔时除了注意醒目还关注了审美。在博物馆里,我看到了关于灯塔最古老的传说:“古希腊女教士希洛点燃的火炬照亮了每夜泅过海峡来的利安得尔的眼睛。有一个夜晚,暴风雨把火炬弄灭了,让那个勇敢的情人溺死在海里……”希洛点燃的火炬,在所有崇尚美的读者心里长明不熄,现在它已成为国际航标协会的会徽图案。 那一次采风,我们最终没有登上真正的灯塔。在小说《到灯塔去》里,由于气候不佳,詹姆斯到灯塔去的愿望在那年夏天始终没有实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拉姆齐先生和子女、宾客重游故地,詹姆斯终于如愿以偿,和父亲、姊妹驾了一叶轻舟到灯塔去。遗憾的是,拉姆齐夫人早已与世长逝。 灯塔象征拉姆齐夫人时常以理解、关爱与包容施与亲人和周围人的光芒。夫人在世时,经常意识到“那远远的、稳定的光,就是她的光”。夫人仙逝,拉姆齐先生一行去灯塔朝觐,是为了纪念她。“到灯塔去”,隐喻着人们战胜时间高山,迈过生死河流,去获得内心精神的生命航程。 期待哪一天再赴岱山,登上灯塔,看千帆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