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 “雪花飘,嘎鹅叫,三个老大同船摇。”这是一首童谣,也是鄞东一带祖辈相传的一则谜语——打跟过年有关的一件事。 看着字面想象着——雪花飘飞季节,灰蒙蒙的天空飞来一群大雁(俗称嘎鹅),人字形队列,由北向南,大雁的叫声划过静寂的天空。寒冬腊月,田野一片萧瑟,环村的小河已结起薄冰,河岸芦苇在寒风中摇曳,收割后的稻田垒起一堆堆草垛,农家村舍飘忽着袅袅炊烟。 临近年底,各家各户开始忙碌起来,掸尘、杀猪、搡年糕、磨汤果粉……父亲早早挑了一担新鲜糯谷去村里轧米厂,经过脱粒,竹箩里晶莹饱满的糯米准备着用来舂年糕、做糯米餽、搭浆板、磨汤果粉。裹汤团的前道工序是磨汤果粉。汤果粉有水磨和燥磨。燥磨即是糯米直接放入石磨碾粉,水磨则是糯米浸泡后,加水磨成米浆。 我家采用水磨。头一晚,母亲用水将糯米淘净浸泡,第二天召唤我们姐弟几个帮忙磨粉。石磨放在祠堂门口,上下两块严丝合缝的磨盘有几百斤重,推磨用的推杆(俗称磨担),呈“丁”字状,一根结实的麻绳从房梁垂下来,吊住磨担两头,磨担横杠可容两人推拉,直杠的一端插在石磨盘柄上。 磨粉通常需要三人合作,一个往石磨孔中添米,两人推磨。那时我们年纪小,人还没磨担高,姐弟仨轮番上阵。那一头,母亲一边用铜勺子往磨孔里注入糯米,一边紧握磨担顶端,顺势推转石磨。添米看似轻松,实则是个技术活,添多了米粉磨得粗,添少了会导致磨盘空转,所以添加糯米需掌握数量和频率。推磨也有技巧,使蛮劲容易损坏磨芯,推过去、收回来得借着惯性顺势而为。由于磨柄与磨担之间的摩擦,磨盘每转一圈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合着“吱嘎”声,雪白的糯米浆似琼浆玉液,一圈又一圈,顺着石磨缝隙流淌下来,流入石磨下面的木桶里。至于燥磨,从石磨上落下来的干燥米粉,似片片雪花,细腻而晶莹,没多久,木桶里就积起了一座白雪小山。 后来,机器替代了人工;再后来,轧米厂也关门了,超市里有现成的汤果粉、速冻汤团、汤果圆子卖。省力是省力了,但过年的乐趣和氛围似乎也淡去了许多。 近日,远在海外读书的女儿发来微信,称为准备过年,她专门去华人超市买来了宁波汤团。我心头一热,顺势给她出了这个谜语:“雪花飘,嘎鹅叫,三个老大同船摇——打跟过年有关的一件事。” 她这个年纪自然猜不到。对诸多老宁波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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