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莹            

    海飞新作《战春秋》的人物中心不再同以往作品一般聚焦于男性角色，而是用更多的笔墨描摹女性谍者的形象，像书中出现的西施、郑旦等人，都呈现出浓厚的悲剧色彩。众所周知，西施是越国用来迷惑吴王夫差的棋子，但是这位女性人物的心路历程始终是一团迷雾。所以，海飞另辟蹊径，不多言兵家攻占之术，而是从小人物入手，编织出了一个跌宕起伏、动人心魄的春秋谍战故事。这也是作者构建“海飞谍战世界”系列小说以来首次涉足“古代谍战”。

    小说主要围绕“勾践灭吴”这一著名历史事件展开，作为《国语》中的压卷之作，自然具有传奇色彩。勾践以败国之君的身份，苦心孤诣多年，最后反败为胜，定格在“是故败吴于囿，又败之于没，又郊败之，遂灭吴”的历史画面中。但是除却隐忍、坚毅的特质，勾践本人又有急功近利、寡义无情的一面，在《战春秋》中就很全面地呈现了勾践的形象。在消灭吴国之后，范蠡远走他乡，而文种留于朝野，最终被勾践赐死，令人不胜唏嘘。在这样的叙事主线下，一系列惊心动魄的“间谍”与“反间”情节陆续上演。路营营长田充与越国女子紫苏的相遇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他作为卧底负责打探越国的消息，结果爱上了善解人意的紫苏。没想到被范蠡等人发现行踪，为了保护紫苏和腹中的孩子，他必须得构陷叔护，叛离国家。可是，他的儿子田桑还是死了，紫苏也疯了。海飞以这些二度创作的情节展开春秋笔法，展现了特定年代家国命题下的无奈与伤痕。

    不过，在我看来，小说最吸睛的角色却是勾践的妻子——越后幽羊，她的容貌在多年“阶下囚”的日子里失去了光彩，但是她的心机在多年苦难的浸淫下愈发莫测。可以说，越后才是谍报链的顶端人物，不管是美貌动人的西施，还是负责传递消息的郑旦，都是她复国大计中的棋子。从起初西施不愿离开家人前往吴国做内应开始，阴谋就悄然滋生了。在幽羊授意下，越国人假扮吴国人，杀害了西施的父亲。西施为报父仇，殚精竭虑接近吴王，于是这出大戏终于拉开了帷幕。直到故事的最后一刻，西施的弟弟施夷青被阿布砍成了血人，幽羊仍不肯放过，为他补上了致命的一剑，利用他的死亡激励所有的将士，完成最后的复国之战。海飞利用史书字缝中的细节，将历史罅隙以沉稳冷静的话语加以补充，最终绘制成了楚楚动人却又苍凉肃杀的画面。当然，越后这一女性真的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吗？也不尽然。小说中的人物没有善恶之分，因为立场不同，他们各自为战，却因命运的交汇有着相同的际遇。比如紫苏和田充，郑旦和甘纪，甚至是西施与夫差，在故事中“越级打怪”之余，也隐藏着情感线的设计，这在原本紧张的剧情氛围中，注入了浪漫主义的色调，使得人物关系、明线暗线更加变化莫测。

    在开阔的创作空间里，海飞以全新的视角阐释着心目中的朝代与角色，诉说着生命的悲欢。在西施一步步成长为谍者的过程中，遭遇重重困难，首先得从颜王后和芸王妃的打压下获得夫差的注意。当然，“宫斗”只是她前进路上的一小步，她还需要摆脱伍子胥的监视，将自己摘除在外，借由叔护事件，她成功地让夫差对伍子胥产生了嫌隙。所以，谍者是一门高级的学问，想要在乱世中成功潜伏，光有外表远远不够，内在的智慧和同伴的配合也很重要。

    在阅读海飞过往的作品时，总能发觉他在脉络把握上的精妙之处，他写的“烧脑”小说，不仅融合了推理、言情、家国等元素，亦以细致的方式展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像甘纪为护郑旦情愿自断一臂，隐于乡野，却在吴国即将沦陷、明知死局不可破的情况下，选择和自己的君主死在一起。还有一心为国的伍子胥，作为典型的复仇者形象，他在书中一直是激进而刚毅的，为国一夕白头，甚至死后要将头颅挂在吴国都城的城门上，眼睛始终望向越国的方向。由此，这场不断“逆转”的间谍大战告一段落，然而那些温情的、动人的情绪却生长与延续着，从未改变。

    海飞这样的写法，为古代谍战小说创作加入了新思考，耐读且有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