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静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和往年一样去乡下过，原打算住几天就返城，哪知疫情来袭道路被封，只得多住些日子了。我们的房子有一个大院子，院子有一圈铁栅栏，栅栏上缠着叶子已青的蔷薇。院内有许多树，一株红梅开得热闹非凡，还有个小池塘养着鱼。当然，农家院子少不了一垄菜地。我每天除了吃睡看书，就是在自家院子里走走，东看看西摸摸，日子过得很安静，好像这疫情离自己挺远。

    初四那天午后，天色晴好，我闲着没事，从前门踱到后门，瞅见了堆放在屋角的花盆。花盆是前几年种多肉时留下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今天正好趁着阳光，把它们洗洗晒晒搁起来，等疫情结束，该种花种花，该种草种草。我一趟趟搬花盆洗花盆，腰酸且不说，手指也冻红了。待我拿起最后一只花盆，突然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在地面上。蹲下细看，竟是一只冬眠的蛤蟆。我之所以认定它是蛤蟆，是因为它表皮偏黑，背上还有许多小小的突起，就像长了一个个肉瘤子。它这一身疙瘩看得我起了一身疙瘩。

    平日，我不太喜欢这一身糙皮的家伙，但今天这位“不速之客”让我有点兴奋。我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但动物冬眠的样子也很少看到。书上说“青蛙钻进洞里冬眠了”，没想到蛤蟆还会躲在花盆下面冬眠。这肯定是只懒蛤蟆，连洞都懒得钻。尽管躲在花盆下面，但风会钻进去雨会漏下来，该多冷啊！它可能万万没想到，突然会有人掀开它的藏身之所，搅了它的清修！

    但很快，我的内疚被另一种情绪替代，我想到了我的孩子们。整个寒假，他们都被要求宅在家里不能出去蹦跶，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这样的束缚多么煎熬。我决定让孩子们分享我的发现，让他们认识这个大自然的朋友。我把蛤蟆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提醒家长让孩子们猜猜这是啥。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小家伙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的猜青蛙，有的猜蛤蟆，还有说成乌龟的。虽然只能看图，但他们观察得还真仔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说青蛙的，觉得它背上的颜色是深绿的；说蛤蟆的，觉得它的颜色特别深，还发现背上有凸起的疙瘩；说乌龟的，遭到了大家一致反对。我听着，并不出声，孩子们的观察和畅想在我听来无比美妙，他们的声音如同天空中小鸟婉转的鸣叫。

    很快，大部分人达成了统一意见，认为这是一只蛤蟆。唯独开心果俞逸辰咬定是青蛙，他非要我给它翻个身，他要看看肚皮是什么颜色。据他说，肚皮白色的就是青蛙。他的提议遭到了众人反对，“俞逸辰，你疯啦，这是野生动物，不能碰的！”有的说：“金老师，别去碰蛤蟆，万一有毒怎么办？”有的询问我有没有戴口罩和手套，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洗手。听着一片喧闹的童声，我心里倍感温暖，一场疫情教会了他们课堂以外的许多东西。

    我决定给蛤蟆翻个身。说实在，我自己也好奇它的肚皮到底是白是黑呢。就在我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把蛤蟆翻过身来时，蛤蟆醒了，它的四条腿扭动了几下，又缩回到肚皮之下，就像一个被扰了好梦的小娃娃。我一手拿着树枝，一手举着手机直播着，我想孩子们一定也跟我一样屏息凝神，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说话声四起。

    “蛤蟆醒了，金老师，你就收留它吧！”开心果又出馊主意了。

    “不行不行，野生动物的家在野外，不能带它们回家。”

    “老师，你要是把蛤蟆带回家，你就是天鹅啦！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

    “千万不能带回家，金老师！新冠病毒就是野生动物带来的。”

    孩子们一本正经地说着，我认真地听着，他们的模样在我面前生动地一一浮现，惊讶的，顽皮的，害怕的，担心的……仿佛此刻他们就围在我身边，像无数个平常日子一样。亲爱的孩子们啊，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回到校园。他日重逢，阳光和煦，春风正暖，我们再一起愉快地学习、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