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骏华 30多年来,著名作家熊育群先生笔耕不辍,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各大报刊,并以非凡的散文创作荣获多项文学大奖,享誉当代文坛。最新面世的散文集《一寄河山——大地上的迁徙》,以宠辱不惊的心境,直击集体记忆的本真。 人立于天地之间,对自然万物的审视,其基本点在于辨认方向,《周礼》更是开宗明义曰“辨方正位”。自古以来,中国人安土重迁,游必有方,若不是无可奈何,绝不愿背井离乡。天灾、瘟疫、战乱……恶劣的生存环境迫使人口流迁,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他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希望依靠勤奋和努力,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风儿无法吹断我回望的视线,家园好像永远征途漫漫”,许多人通过影视作品,对移民的历史感慨不已,希望了解其前世今生。熊育群先生重走先民迁徙的漫漫征途,跳出了简单的宣讲模式,以个性化、体验式的笔触书写大地上的迁徙。他的30余篇随笔犹如文化编码,激活了历史、文化与思想,充盈着血泪、奋斗和思索,值得我们细细咀嚼。 中华文明之所以博大精深、绵延不绝,就在于其文化的多元与统合,“合”与“一”,成了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东方的二字要诀。“古老中国的人口流向就像一道道经脉,从中原地带向着南方、西北、西南、东北迁徙。”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古往今来,无数族群历经迁徙,并逐渐成为常住民。冀鲁人闯关东,在白山黑水间建立新家园,融为“东北人”;晋陕人走西口,将华夏文明传播到广袤的荒原,成了“内蒙古人”。同样是身在异乡,只有客家人,无论迁徙到哪里,始终认为是客,自称“河洛郎”,眷恋着中原故土。客家人历经多次迁徙,虽颠沛流离,却始终自强不息、崇文重教,涌现了许多杰出人物。有人说:“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正如《迁徙的跫音》中引述的客家山歌:“客家祖地在中原,战乱何堪四处迁。开辟荆榛谋创业,后人可晓几辛艰。”熊育群先生坦言:“我注意到客家人的迁徙,再关注到中华民族迁徙的历史,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主题。”也正因为此,成就了这幅流徙追梦图《一寄河山》。 江海之浸,膏泽之润。若给“迁徙”找个反义词,那可以是“安稳”。在《程氏山河》一文中,作者不吝笔墨盛赞了千年前的客属先贤——程旼。1500多年前,程旼率族人由中原辗转千里来到岭南,面对“民风剽悍,尚气轻生”的土著,性嗜书、恬荣达的程旼,不但将“爱众亲仁”发展为“和邻睦族”,而且敦本崇教,兴办学校,更将中原古音与当地方言相融合,逐渐成为客家语系。辟道造桥,扶危济困,改进耕作技术,终于移风易俗。乡邻如有纠纷,不去官府,而来找程旼,他总能辨别是非曲直,做出公正裁决,令大家心悦诚服。程旼迁居13年后,朝廷将当地赐名“程乡县”。旼旼穆穆,君子之态。程乡县、程江、程源村,从此“万古江山与姓俱”。作者不禁感慨:“历史上以姓赐地名者屈指可数,程旼受此殊荣,是因他的以德化人,信义著于乡里。” 迁徙,堪称历史的另一种写法,“走向平原似乎是人类成长发展的必然之路”。法国作家加缪认为:“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陌生人。”《一寄河山》充满着启迪性,展示了“原生态”的迁徙轨迹,表达了对家国、人生及文化的独特见解。熊育群先生出身建筑系,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又是诗人、旅行家,“一次次在鸡形版图上行走,一年年的岁月静静流逝”。他觉得文字无法全数表达内心的激动,就在“别册”中换直观、生动的图片来讲述每一段迁徙的故事。在他的镜头捕捉下,那些人和物清新而平和。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又值一年新春佳节,阅读《一寄河山》,不禁想到此时九州大地上特有的人文景观——春运。40年来,越来越多外出求学、务工人员,集中在春节期间返乡,春运大军也由最初的1亿人次增加到如今的30多亿人次,形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周期性迁徙。而这40天的春运时间,相当于全国人民进行两次大迁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莫言曾评论熊育群的散文:“贯注着强烈的时空意识,总是能从司空见惯中,翻出大的境界,使人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合上《一寄河山》,倚窗远眺,沿着追梦人的足迹,感受不同的生命脉动,一唱三叹,充满着无限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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