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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村旧影(资料照片) |
陈剑飞 2020年春节期间,看着铺天盖地的抗疫报道,谁的心能平静下来?1月28日的一则宁波电视新闻宽慰了我的心:“宁波海尔施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研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已于一周内向湖北、北京等地免费发送了一万多个试剂盒。”新冠肺炎暴发,临床确诊最紧缺的就是病毒核酸检测试剂盒,海尔施公司为抗疫前线及时补充了“弹药”。这条新闻短视频马上在“309班同学聊天角”里热传开来,同学们纷纷赞贺。 海尔施公司总裁余剑伟和我都是恢复高考后的幸运儿,我们在宁波卫校医士班同窗三年,毕业后都分配到了卫生防疫系统。记得我是1980年8月到宁海卫生防疫站报到的,被安排到防疫科,分管肝炎和肺结核这两种传染病。由于卫校里读的教材以临床医学为重,流行病学不得不“补课”了。好在当时防疫科主任曹品元是学者型领导,他为科室同事们争取到了多套《流行病学》,精装本厚厚三册,耿贯一主编,1981年4月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这套书成为我近10年卫生防疫行动的“指南”。时隔近40年,其他书不知被我处理掉多少了,唯有这套《流行病学》还在书橱里好好摆放着,它是我一段难忘岁月的见证。 这次新冠肺炎暴发,国务院把它定为乙类传染病按甲类管理,说明了它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与危害性。甲类传染病有三种:天花、鼠疫和霍乱。依靠牛痘苗的接种普及,天花在全球已经灭绝。鼠疫也叫“黑死病”,在历史上有过三次全球大流行,发生在中世纪的那次,削减了欧洲四分之一的人口。我曾看过欧洲的一些城市雕塑是以“黑死病”为主题的,他们至今仍铭记着那场可怕的瘟疫。甲类传染病的最后一种是霍乱,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年头就遇上了。 1981年8月8日,防疫站化验室在送检的样本里,检测到稻叶型副霍乱弧菌,这一下子让全站职工的心都拎了起来。甲类传染病必须马上报告县政府和上级卫生防疫机构,直至国家卫生防疫部门。我们一边上报疫情,一边追溯样本。了解到病人是一位船老大,8月7日在出海渔船上发的病,反复上吐下泻,严重脱水,临床症状符合霍乱的诊断。我身处防疫科,当然冲在一线。在科长的带领下,我们当天迅速赶到病人所在的渔村。经流行病学和接触史调查,这个病人是直接从船上回家,中途没有停留,也没有和其他村民有过接触,于是划定整个院子为疫点。先把病人迅速隔离,搬移到村口外的海堤边,在一间独立的闸门管理房里施行输液救治。抢救病人的活,由科室里既有临床经验又有防疫实践的老医师们干了。我是新手,分配到的任务是到病人住家和疫点进行消杀作业。 盛夏时节,天气闷热,整个小渔村的空气里弥漫着海腥的味道。我穿着简单的防护服,戴上口罩,套上橡胶手套,先用来苏尔消毒液把病人家里的家具,全部抹了个遍,再和同事们一起对疫点的地面喷洒漂白粉液。那时还没有背包式喷雾器,用的是单管节筒式喷雾机。两人扛一木桶,喷雾机插到木桶消毒液里。我在后面叽叽咕咕地不断抽动喷雾泵,同事在前头喷洒,对整个院子角角落落彻底地进行消杀。又沿着村庄道路对外环境进行了喷洒杀菌,所有水井里投放了漂白粉。地面处理好后,接着对付天上飞的,在全村开展了灭蚊灭蝇活动。隔离点里的住户被暂时限制了自由,但他们非常配合,自觉服用抗菌素,在粪桶里投放杀菌剂。隔离点由民兵轮流防守着,住户所需生活用品也由守护民兵转送进去。 当时是鱼汛时节,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小渔村,由于疫情一下子切换到了“静音模式”。村民们也弄不清是什么传染病,反正知道很严重,谁也不敢乱串门。我们在村里进行环境消杀作业时,一路上看不见人影,只有几头猪在高低不平的村路上大摇大摆晃悠着。路上的猪粪一堆一堆的,颜色却是墨绿墨绿的。我觉得好生奇怪,悄悄询问同事。他告诉我,这里猪的喂食饲料是海苔。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怪怪的感觉。 我们持续对村庄环境进行消杀,忘记做了多少天,每天汗流浃背,反正那时年轻,干活不觉得累。直到隔离点里的村民两次粪检为阴性,村庄的阴沟、水井、稻田里的水样经多次抽检全部为阴性后,才解除隔离。病人则转送到县人民医院传染病房救治,最后痊愈出院。 由于患者是输入性病例,经及时隔离与环境消杀后,疫情得到控制,没有发生传染。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霍乱病例的防疫工作,印象特别深刻。当年全县其他村落也有霍乱零星发生,但在我们有力的措施下,霍乱没有蔓延。只记得1981年的整个夏天,每当疫情警报拉响时,防疫科就冲在最前面。当时,疫情的消息还属保密,不像现在由政府向全社会发布。在我们防疫站内部,把霍乱叫作“二号病”,没有直呼其名,而是把它转换为一种代码。 一晃快40年了,我已换了多个工作单位。如今,看见全国上下合力阻击新冠肺炎疫情,看到那些罩着脸把名字写在后背上的临床医生和防疫战士,又让我回想起那段曾经的抗疫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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