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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耆(1914-2005)原名引年,又名贤昌,字吉留,浙江鄞县人,二十世纪杰出画家,一生富有传奇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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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耆的《牧童与牛》(方向前 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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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耆的《三虎图》 |
方向前 近年来,沙耆的绘画越来越受到重视,但人们的关注点基本集中在他的油画上,画家归国后创作的大量水墨画似乎被忽视了。水墨画是沙耆绘画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关于沙耆其人其画,学术界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著名艺术评论家水中天说:“如果在过去100年里,中国曾经有过富于个性特色的艺术家的话,沙耆应当是当之无愧的一个。”现代著名油画家冯法祀对沙耆绘画的评价是:“他的作品与梵高、塞尚等西方油画大师可相提并论。”杨英曦在《解读沙耆的艺术人生》中说道:“沙耆有着深厚中国传统文化底蕴,他的画讲究章法、结构,强调构成,强调格调,强调感情的流露,具有鲜明的东方特色。” 上述对沙耆油画艺术的释读,大抵也适用于他的水墨画创作。 沙耆水墨画既有传统中国画的一些特点,如“以神写形”“写意性”“骨法线条”等等,同时又没有脱离明暗、比例、层次等西方绘画的一些艺术表现技巧。他的水墨画是一种“中西融合”。 不过,与同时代的徐悲鸿、吴作人、蒋兆和等大师相比,沙耆的水墨画(中国画)就不能相提并论了。虽然从表面上看,他们都致力于油画创作,都留过洋,归国后又致力于中国画的探索,但徐悲鸿、吴作人、蒋兆和等画家,在主观上努力“以西画改造中国画”,他们在中国传统文化修养、传统笔墨功夫甚至书法诸方面均有较高造诣,通过借鉴吸收西方的绘画语言,改造了传统中国画,从而成为二十世纪中国画领域的杰出代表。沙耆同样有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基础,在归国后的几十年时间里,也创作了大量的水墨画,但他并没有革新中国画的强烈意愿,他投身水墨画创作不外乎两方面原因:其一,病中的沙耆经济条件较差,身居农村,无力也无法购置对他来说较为贵重的油画材料;其二,回国后,父亲作古,妻儿不见,精神极度失落,病情加重,沙耆只能通过画画来解脱心中的苦闷,而“宣泄”工具只有身边那些现成的报纸、毛笔和墨汁。 沙耆晚年的水墨画和油画作品中,主要描写两大类题材:一类是源于西方绘画中的图像,如“女人与虎”“裸女”“奔马”等;另一类则是乡村风景、牧童、山花、静物等。这跟画家当时居住的环境有关。《牧童与牛》纸本,尺寸78.5㎝×65㎝,为沙耆众多水墨画中的精心之作。作品绘于一张毛边纸上,画中一名牧童用力牵拉水牛过河,人与牛在牵拉时的力量感、动态十分逼真、生动,可谓得其意、得其神。在技法上,以线为主,用深浅不同的墨色铺染,明暗层次分明,尤其是水牛的层次丰富厚重,刻画出水牛的倔劲。尽管没有颜色,但画家恰到好处地通过水与墨的巧妙融合,利用传统国画中的“墨分五色”,来表现人物、水牛与风景。从整体看,作品的留白、虚实关系也处理得很好。画面左下方有“引以为乐”一印,这方印章在沙耆的很多水墨画中出现过,反映出画家创作时的愉悦心情。 在沙耆的水墨画作品中,落款常出现“省主席沙耆”几字。我们从沙耆回国后所作的一首诗中,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忽闻中华已解放,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比国回故乡,便上浙江做省长。”这首由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改编而来的诗作,跟沙耆当时的精神疾病有很大关系。归国后画家本来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但现实却让他落寞、窘迫和失望,这个题款也可理解为画家病中的一种“精神胜利法”。 沙耆水墨画的用纸大致有两类:旧报纸(有款无印);毛边纸、宣纸等其他纸(有款有印)。所写内容大多为各类动物、人物及风景;在动物画中最常见的有老虎、水牛、鹰等。 这些水墨画大都创作于二十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从艺术表现手法和审美上看,它与传统中国画有一定差别。沙耆用手中的中国画工具,以惯用的西画手法,在这些纸上表达自己的感情。首先,绘画具有“写意性”。用笔用墨大刀阔斧,或水墨淋漓,或八面出锋,犹如文人大写意画法,画中充满着感情,有传统绘画的精神气质。其次,作品重神不重形,可以说是“得意忘形”。由此,我联想到同时期的大画家关良。其实两人的绘画经历、画法有很多相似之处。关良以画戏剧人物见长,国画大师李可染见了关良的人物画后,曾用“得意忘形”四字来评价。沙耆的水墨画与关良的中国画在“变形”“写意”诸方面有许多相似之处。不过,关良在传统笔墨与书法的修养方面,则在沙耆之上。 沙耆的水墨画跟他晚年的油画一样,有着梵高绘画放荡不羁的一面,作品慢慢远离了古典传统的理性轨迹,将所有的感情倾注笔端。沙耆更注意线和笔触,在短促而有律动的线条中,在缓急有序的笔触中,鲜明地反映出内心的骚动与不安。沙耆1992年所作的《三虎图》,纸本立轴,尺寸91㎝×32.5㎝,画面上三只老虎,一大两小。沙耆绘画中有大量虎画作品,尤其水墨画作。画家并没有表现老虎的威猛和雄壮,笔下的老虎倒显得温顺、可爱,甚至与人和谐相处。《三虎图》体现了母虎与幼虎之间的温情,画家寄情于虎,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这件作品在表现手法上,用线造型为主,线质迟拙,粗细有致,边上的一棵松树也显得稚拙可爱,整个画面很协调,在画法上充分展示了中国画的写意手法,形神兼备。另外,作品的设色可谓难得一见。沙耆水墨画很少有设色,而在这幅作品中,画家以油画惯用的设色法,“随心所欲”,轻重缓急而有序。此作品的落款已没有了“省主席”三字,想必当时画家的精神状态已恢复正常。 我们不能完全把沙耆的水墨画看成是画家精神失常后的随意涂抹。与他的油画作品一样,水墨画作品同样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近些年,沙耆油画已成为各大拍卖行的抢手货,相信他的水墨画也将逐渐为市场所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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