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在电影《霸王别姬》中的扮相 （资料图片）

    陈 峰          

    每年到了三月底，奇怪，记忆的潮水总会不由自主逆流而上。有时候因为生活的忙碌忘了自己的生日，但这一天，不会。依稀，还是不敢相信既成的事实。

    四月的阳光被一条新闻剪碎。

    17年了，时光漫长。那一年，儿子读幼儿园。那一天，我在镇上的信用社上班，突然传来消息，张国荣因抑郁症坠楼。那天是愚人节，同事认为这是愚人节的玩笑，那个唱《风继续吹》的哥哥，那个《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干干净净又会唱又会跳的男生，怎么可能坠楼？同事年龄相仿，就此展开讨论，最喜欢张国荣的哪首歌？有的说《当年情》，有的说《风再起时》。顺便又说到电影，有的说喜欢《东邪西毒》，有的说喜欢《倩女幽魂》，平时工作烦杂，无暇讨论各自的爱好，原来，都是荣迷，无不唏嘘。

    知道张国荣，我读高中。他的一首《Monica》入选第七届十大中文金曲以及第二届十大劲歌金曲。那时候，迪斯科风靡大江南北，又跳又唱，摩拳擦掌，随意摇摆几下，浑身便自带光芒。迪斯科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这是一个外来词，是英文DISCO的中译。国内的迪斯科歌曲由女声演唱，《月光迪斯科》，“吼吼吼跳个迪斯科，你看她多么快乐。吼吼吼跳个迪斯科，他忘了人间什么是烦恼。”《迪斯科女王》，“我们相聚时候，抛却烦恼忧愁，张开你的双手，跳一曲跳一曲disco，disco，disco。”年长我们的小青年哪个不会跳几下呢，摇头，摆胯，无师自通。当张国荣演唱《Monica》的MV跨江越海而来，他们再也迈不开步，这跳的哪是迪斯科。看，台上的张国荣，眼睛发亮，装着星辰大海，浑身没有一丝邪气，白西服，米色西裤，短发，时而一手叉进裤袋，时而双手叉进裤袋，在美女的簇拥下，潇洒地走来走去，派头，对，就是派头十足。美女们穿着紧身衣，烫着爆炸头，额头绑着布条，像日本武士道那样，甩手甩肩，那才叫劲爆。唱“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时，左右手掌交叉，闪过面颊，有时不羁，有时神秘，倾倒一代青年，这才是偶像啊，那范儿，再模仿也仿不来。

    从《Monica》开始，我成了他的歌迷，歌迷都称他哥哥。上世纪80年代磁带当道，我骑着自行车去县城音像店，音像店就是流行歌曲的情报站，一条街，两三家店，音量大得路面发颤，以音量夺得话语权，你放《87狂热》，我放《荷东的士高》。每每进店，我把店主叫到角落，吼着告诉他我想买的磁带，《由零开始》《风继续吹》《沉默是金》。选好后，店主试放几分钟，满意而归。后来，磁带时代过去了，改买CD和VCD。有了VCD，能看到哥哥演唱的样子，偷偷封他为白马王子。心里暗暗发誓，香港回归后，要去红磡体育馆听一场哥哥的演唱会，坐在最前排，听他演唱《Monica》，唱到“Monica”时，看他把手指指向你，眼睛也望向你。

    每年的4月1日，电台电视台总会传出哥哥的歌，我总会傻傻地想，是不是这就是永生，永远那么年轻。在1989年告别演唱会上，他问歌迷你们会不会很快忘了我？台下一片尖叫。他回答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有一天你们的朋友问起你们，80年代有哪些歌手，你们随便提下我的名字我就知足了。2010年，我带儿子去香港旅行，晃荡在尖沙咀、油麻地、旺角、铜锣湾，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歌迷没有忘记他，喜欢他的歌迷接力赛一样，一代接一代。

    生于1997年的儿子，受我影响也喜欢张国荣，喜欢上世纪80年代的歌曲，说这才是音乐。手机里下载的都是那个年代的歌。在网上看他的告别演唱会，唱《风继续吹》时，眼里盛着泪，“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过去多少快乐记忆，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喜欢他的歌迷已韶华不再，新一代的歌迷春风吹又生，他们在弹幕上热烈表达自己的情感，犹如当年的我们。“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在。”或者，“哥哥，最近因为工作特别忙，焦虑渐深，半夜听到您的歌，又给了我力量。”他们把所有唱《Monica》的视频剪辑起来，一边在弹幕上感叹要是能早一点出生该多好，一边大赞哥哥的唱功跳功。他们在每首歌曲下打卡留言，“因为一个人爱上一首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会永远爱下去。”“哥哥，我上课去了。”

    作为歌手，他是粤语流行音乐的标志性人物之一，是香港歌坛第一位全方位能快能慢的男歌手，在舞台上声色艺俱佳。美国CNN评价他敢于尝试不同的表演方式，是一个勇于创新的全能艺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是很多艺人的榜样。他是亚洲顶级巨星，拥有令人激赏的演艺才华。

    在歌曲的留言区，有歌迷分享了他的小故事：十几年前，我坐飞机见过一次张国荣。当时有个空乘可能是个实习生，想要签名又不敢，一直在边上躲着看着他。结果被他发现，下飞机前，张国荣走到她面前说，你看我像不像Leslie，我告诉你，我的签名更像！

    “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一晃17年，谁都无法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