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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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2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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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端午 小明送来大白鹅

    

    

    

    冯秋玲            

    

    老底子宁波人过端午节,对准女婿(俗称“毛脚女婿”)是个考验。“毛脚女婿”要给未来的丈人丈母娘送大礼,通常是“五黄一白”。“五黄”是指选取雄黄酒、大黄鱼、黄鳝、咸蛋黄、枇杷、黄梅等带“黄”的五种食物;白,指大白鹅。送大白鹅还有个讲究,就是要把鹅的翅膀染成红色,头顶贴张红纸。

    三十多年前,我正与小明谈恋爱。端午节前,我跟爸妈说,过几天小明要来送节。爸爸笑眯眯正想说话,不料妈妈拉下脸,说:“我们家不兴这一套!”我知道,妈妈瞧不上小明。

    端午节前夜,刚吃完晚饭,我就忐忑不安了,不时竖起耳朵。很快,我听到楼下传来“嘎嘎——嘎嘎”的鹅叫声,随即见小明背着一个大包,手上提了一只正高声大叫的大白鹅。小明红着脸,试图把鹅的上下喙按住,鹅不服,反而越叫越响。我接过他的大包,急急上楼。二楼的女主人探出了头,小明的脸更红了。

    进了家门,爸爸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妈妈却一把把爸拉进卧室,关上了门。我略作思考后说,我们两个把鹅处理了吧。小明僵硬、尴尬的笑脸马上松弛下来,细长的小眼睛发出两点光芒。我把他和鹅带进了厨房。

    两个从来没有处理过活禽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鹅在水槽里“嘎嘎”大叫,还拉了一泡屎。我赶紧打开水龙头,把屎冲掉。我问小明,看过杀鸡吗?他点点头。我搬来方凳,放上一碗盐水,交给他一把剪刀。我负责倒提鹅脚,他哆哆嗦嗦抓住鹅头开始剪鹅脖子,鹅拼命挣扎,我浑身颤抖着,几乎撑不住了……几分钟后,鹅终于倒在水槽里。

    小明拿来拖把,清理地上污渍。我开始烧水。突然,原本躺在水槽里的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吓得我差点大叫,可一看爸爸妈妈紧闭的房门,赶紧捂住了口,不知道啥时候我的辫子也散掉了。只见小明走过去,一手抓住鹅翅膀,一手把鹅头弯过来夹到鹅翅膀下面。不久,鹅不动了。

    我们把鹅放入注满沸水的木盆里,浸泡十来分钟,开始拔鹅毛。小明一边吹着水汽,一边快速拔毛,拔完硬毛,又用钳子拔细毛,手脚麻利。忽然,他停下手,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以后,就这样,你指挥我,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胖一点。我听得脸上热辣辣的,回了声,嗯。

    拔净鹅毛,小明剖膛取出鹅的内脏,把它们一一清理干净,还用鹅肠把鹅胗绑上。我取出家里最大一只锅子,开始煮鹅。

    煤气灶上“嘟嘟嘟”煮着大白鹅,小明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厨房:把鹅毛收到淘米箩里,冲洗干净,搁在水槽沥水。他说鹅毛可以卖钱;拿着抹布把台面、水槽的污物擦洗干净,然后洗净抹布晾好。最后打了一盆水,把两个人的脸、手洗干净。我伸手把他头发上的鹅毛取下,他也把我头发上的鹅毛拿走,我们相视一笑。

    正在这时,爸妈的卧室门打开了,爸妈出来了。看到香喷喷的鹅肉、蒸熟的鹅血、干净的厨房,爸爸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小明说:你们还在忙啊?小明辛苦了!妈妈点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爸爸赶紧做了两碗桂圆煮鸡蛋给我们吃。

    吃过点心,小明把背包里的瓶酒等礼物拿出来放到桌上,与我们告别。不一会儿,我听到了自行车的开锁声。

    那晚,我睡得非常踏实,好像完成了人生一个重大任务。第二天,我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哥哥。哥哥说,这个人实在,会疼你的,你嫁给他吧。

    爸妈一向知书达礼,我后来回想妈妈那天的反常举动,估计一是嫌小明家的经济条件差了一点,二是想借此看看我俩的感情程度。还有,爸妈肯定在暗暗考察小明的持家能力吧。因为我是一个只会拿笔的娇姑娘。那天,当小明遇到妈妈的“冷淡”时,我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边,一点不含糊,这等于宣示了我的态度。而后来小明做的事、说的话,更坚定了我的选择。

    三十多年过去了,爸爸夸赞小明:话不多、厚道、实在、孝顺、有担当。妈妈夸小明:会“值钿”老婆孩子。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忆起那个和大白鹅纠缠的惊吓而美好的夜晚,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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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