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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堤晚晴 岑其 绘 |
张登贵 庚子清明日,我女儿接到噩耗:“小朱叔叔走了。” 2020年4月4日上午9时16分,宁波日报社原总编辑朱利民,因病抢救无效去世。 病逝前一天,即4月3日中午,接到他夫人小宋的电话,她哽咽着对我说,“医生说,他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今天……”我当即打车赶到李惠利医院。 只见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艰难地喘着气。床头边的监视屏显示,脉动每分钟142。我走近床边,拉下口罩,让他能认出我。他看到我了,睁大了双眼,伸出右手,先指了指胸口,接着又摆摆手。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因为家人已经跟我说过,前两天做CT,说他是心肺衰竭。看着他痛苦与无助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认识朱利民,是上世纪70年代。那时,我已在宁波军分区政治部工作了六七年,算是老干事了。有一天听说,楼下的宣传科来了位年轻人,叫朱利民。 本来,我在组织科,他在宣传科;我在楼上办公,他在楼下办公;我的工作是党委秘书,他是新闻干事,我俩的交际机会并不多。但是,慢慢地看到他写的一些新闻,还有发在军内报纸上的小诗,觉得挺有才气。偶尔交谈几句,又感到我俩还挺投缘……就这样,相差10岁的两代军人,接触多了起来。 我家离军分区很近,转业之后,他仍经常给我送电影票。军分区礼堂隔三差五会放电影。我的两个女儿到了想看电影的年龄,小朱叔叔上门,就知道晚上有电影看了。 当然,他送完电影票,也会小坐一会,我俩聊一些各自的事。 有一次他跟我说,准备参加军队内部组织的自学考试。因为“文革”的原因,他没有读完初中,却有一个可爱的癖好——看书。他家里最多的财产,可能要数书了。改革开放之后,除了恢复高考,还陆续开设了方便在职人员学习的电大、业大、自大……我因为被征兵中断了高中学习,也一直有个大学梦。于是稍后一些时间,也参加了浙江省举办的自学考试。我们选的是同一个专业——汉语言文学。他是因为喜欢,我是为了补充。在军地机关,公文、报告写多了,词汇量明显不足。他的自考很顺利,获得大专文凭之后,又参加了本科的自考。我因为调到报社了,业余时间少了点,本科就没再继续。 我调报社的事,事前与几位朋友商量过,他是其中之一。当时,我是宁波海洋渔业公司主持工作的党办副主任,有两家单位想调我去当办公室主任。听说要去报社做评论编辑,大多数比我年长的朋友都反对。说出来的理由是,做评论工作政治风险太大,内心可能还有职务上的考量。只有他表示赞成。或许因为他也喜欢新闻工作,或许他对职务什么的并不看重。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小朱叔叔”也要转业了,他跟我说,想到报社工作。他在部队,先当新闻干事,后当宣传科长,转业前是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从事过新闻宣传工作,到报社应该也算专业对口。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宁波市委宣传部要走了,成了宣传部的办公室主任。又因为给领导写了几次报告,被认为水平不错,文笔也好,就调到了市委办公厅,先当主任助理,后做副主任。 此时,他做新闻的心还没有死,依然想来报社。可是,领导却把他调到市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兼任市委副秘书长。至此,他总算死心了,准备在这个位子上“好好干到退休”。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几年后,报社的总编辑岗位出现空缺,领导想起他曾要求去报社的事,就让他到宁波日报社担任总编辑。他就以这样的因缘,夙愿得偿。 他生性平和,工作了四五十年,从未听说和谁有过纠葛。但也并不随便。对新闻评论工作,他做出的两个决定,我记忆犹新。一是增加《宁波日报》评论专版。原来每周一期,我提出每天一期(每期半版),也就是一周五期,他只同意增加到每周三期。二是“逼”我在时评版上开专栏。那是2005年,我行将退休,怕坚持不了。第一次跟我说,我没答应;第二次跟我说,我还是没答应;第三次又说了,觉得再不答应就不好了,才于当年3月在时评版开出了个人专栏,名为“张弓慢评”。这两件事,在当时浙江的省、市党报上,都无先例,对扩大宁波日报评论在全省的影响,起了不小作用。 遗憾的是,就在此后不久,他生病去上海一家医院治疗,做了换肝手术。以后的14年时间里,虽然一直艰难地与疾病抗争,但聊起来,他总是很乐观,从未听到过有什么泄气和抱怨的话。 他的性格上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尽量不麻烦别人,有什么事总是自己扛着,连临近病危的最后一次住院,他都不让家里人告诉报社。 人总是要走的。让人难受的是,他才68岁。 在朱利民逝世百日之际,作为他的战友和同事,写下这些,以为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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