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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1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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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诗境祝家渡

祝家渡村一角
祝家渡桥

    

    

    方其军 文/摄

    

    

    余姚市三七市镇祝家渡村在许多乡村中并不特别醒目,之所以会关注和谈论祝家渡,主要是因为其位于运河畔。

    祝家渡所靠近的那段浙东运河名为“慈江”。依水利上的定位,慈江是余姚母亲河姚江的支流。慈江相对于姚江而称为后江,姚江相对于慈江而称为前江。时至今日,慈江的名分里有了一个世界级头衔。2014年7月,中国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成功,慈江作为中国大运河的组成部分,自然同享盛誉。据河姆渡镇乡土研究者赵伟伦考证,慈江一段约2.5公里的河段,由南宋丞相吴潜于宝祐五年(1257年)买民田开挖而成。

    运河与自然河道的最大区别,应是所流经的区域必定盛放人间烟火。诚然,自然河道也流经乡村、集镇、城邦,比如姚江,款款贯通余姚城中,滋养千年文脉。那是先有河流,然后有人群集聚。但,自然河道更多奔涌于莽原,远离人们的目光。运河则是因人而生,根据人的意愿被规划。

    就像如今要打通断头路,古代运河一路“开疆拓土”,在县与县、省与省间网罗,完成一个个“数个时辰”或“数个昼夜”的交通圈。运河从蒸着麦粟的华北流到煮着米饭的江南,那一缕缕炊烟婀娜的是中华文明的同一种呼吸。大运河承载着中国人的共同命运,命运不可假设,无论个体还是群体。好在,运河带来的多是幸运。比如到过余姚的两位大诗人王安石、陆游,给余姚境内的运河留下了动人诗篇。

    祝家渡村,如此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却是清代大诗人、《随园诗话》作者袁枚的祖居地。清晨,我自余姚出发,在余姚市三七市镇一带游走,寻访袁枚的祖居气息。早先这一带隶属慈溪县,县衙在如今属江北区的慈城。清光绪《慈溪县志》卷五十六“谈文”记载:“吾乡近代两诗人,俱侨居省垣,占籍钱塘。一袁枚,一厉鹗。枚祖居西乡竺渡。”袁枚《诗集》第三十六卷中的《到西湖住七日即渡江游四明山赴克太守之招》云:“路过慈溪水竹村,祠堂一拜最销魂。不图刘阮归来早,已见人间七世孙。”原著中,在“祠堂一拜最消魂”一句后有注:“五代祖察院槐眉公有祠堂,余入翰林、香亭成进士匾额俱存。八十年来,从未一到。”同卷还有诗《再送香亭之广东》九首,其中第四首里有句“今春过祠堂,尔我两匾额”,句后有注——“祠堂在慈溪祝家渡”。

    据光绪《慈溪县志》载:“祝家渡在慈溪县西三十五里。”显然,袁枚宗族所在的祝家渡,就是如今已划入余姚地界的三七市镇祝家渡村。在现代民居为主构成的村落里,不经意间尚能遇见有些颓废的古旧建筑。那些素净的青砖黛瓦,证明着大运河畔数百年前中国民间的富裕殷实,浮现着乡间传统人士性情的通达、自信与内敛。屋舍内外的地面上,石板平整方正,但因岁月深沉,有的已凹陷或碎裂。我不知道,这里的第一任屋主是谁?墙根能见老屋主刻有姓氏的标记,只是已然斑驳。

    在祝家渡,于今比较出名的,是一座建于1966年的钢索自锚式吊桥,名为祝家渡铁桥。运河流经不计其数的桥梁,比如余杭塘栖广济桥、杭州老城北端拱宸桥,到了这里,却是遇到了一座铁桥。祝家渡铁桥南北横跨慈江,跨径一孔48米,另两孔各24米,桥全长100米。不仅供当地人日常通行,还是夏夜纳凉谈家常的好去处。由此,铁桥随同炊烟与江水,成为当地外出人士的乡愁符号。

    我采撷一叶芭蕉遮雨,试图沿着慈江回家。我站在慈江岸,已不见袁枚省亲的船只,只有沉沉的流水不息。沿着慈江可以找着姚江,沿着姚江可以回到余姚城区,那就沿岸溯流吧。

    沿着江岸行走,雨水终究浇湿了我的衣衫,野草在我的手背留下吻痕。望着倒映百姓灯火又被雨水揉碎的江面,我不由感怀生命个体在苍茫时空中的跌跌撞撞,以及无数的跌跌撞撞集聚形成群体辉煌的壮丽史诗。大运河记载生如蝼蚁的艰辛与激越,也呈示伟岸国度的豪迈与高歌。

    在雨夜的慈江岸,我不知走了多久。打开手机地图,我想看看已走到沿岸的哪一个地点。地图上,那湛蓝的线条把我迷住了。我把地图比例一再调小,中国版图就呈现在眼前,就像在天宇俯瞰华夏。中国大运河自北向南蜿蜒绵长,犹如经脉,为无数的城市和村庄供输血液,包括氧气与营养,生生不息。

    我曾在一首诗里写道:“北方,是南方人的神灯/亮在历史的字里行间。”大运河就护送着一代代南方人直抵京城,起飞梦想。我又想到美国诗人庞德在《诗章》中曾提及中国大运河,其中一句印象深刻:“这条河静静地流向Ten shi,虽然老国王建造运河是为取乐。”Ten shi,原文如此,从字句分析应是地名,但无从考证。

    对不上号的地名,恰好提供无数解读的出口。或许,祝家渡就是其中一个“Ten sh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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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