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真相》剧照

    易其洋 

    根据宁波籍作家紫金陈的小说《长夜难明》，改编而成的12集短剧《沉默的真相》，在爱奇艺平台的“迷雾剧场”播出，豆瓣评分由开播时的8.8分飙升至9.1分。

    倒叙、插叙、嵌套、三线并行、相似性转场，恰如剥洋葱，一层层剥下去，越剥味越浓，越让人情难自禁。如果没有这样的叙事结构以及悬念设置，只是平铺直叙，《沉默的真相》不可能如此吸引人——看看现实中那些“涉黑”新闻，比小说更残酷，情节更跌宕起伏。

    叙述一下故事情节：江潭市平康县，支教大学生侯贵平，发现有官商勾结，花钱“买处”、性侵强奸女生（女工），着手搜集证据，招致杀身之祸，却被诬为强奸女生后畏罪自杀。政法大学的高才生江阳（白宇饰），追随爱情来到江潭市，任检察官，意气风发。受同学李静（侯贵平女友）的请求和女友吴爱可的鼓励，江阳犹疑许久后，着手调查侯贵平案，并得到法医陈明章和警察朱伟支持。没想到的是，三人不知不觉走入了“长夜难明”的黑洞。江阳被诬陷索贿而坐牢三年，朱伟丢了工作，陈明章辞职经商。山重水复之际，三人和江阳大学时的老师张超（已辞职做律师），策划了“谋杀”江阳和地铁站运尸案，引起极大关注，一步步倒逼真相呈现，真凶露面，冤情平反，正义实现。

    江阳和侯贵平是同学，但不是挚友，案情过去多年，前途一片光明的他，本可以不管；终究管了，发现迷雾重重，也可以及时放手。但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女友离开了他，遭陷害身陷牢狱，出狱后只能靠修手机生活，妻儿一次次遭到威胁，自己则身患绝症。连一直支持他的朱伟、陈明章，都劝过他放手，但他终于没有放弃，终以“合谋的自杀”完成了人生抉择。

    看完全剧，产生一个强烈念头：江阳这样执着，到底值不值？对此，有“平康白雪”之誉的朱伟，对奉命追查“地铁站运尸案”的警察严良（廖凡饰）说过一段话：我也问过自己，这么做值吗？我跟江阳，一次一次坚持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心中的一口气。开始我不知道这口气是什么，后来想明白了，是一种信念。就为了这口气，这个信念，我和江阳互相支撑，一路走了过来。

    江阳在“自杀”前的录像中，也有一段自白：我也问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后来我明白了，所谓的值不值，就是当你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你还有没有遗憾。等我把这一切都做完，我就没有遗憾了。恳请大家把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还侯贵平一个清白，还他母亲一个公正，还社会一个说法，还法律一个尊严。

    江阳到底值不值，衡量标准不同，答案自然不一样。正因如此，“江阳到底值不值”才会成为一个问题。不管怎样，我宁愿相信，生活中不乏江阳、朱伟这样有“信念”的人，我同样相信，这样的人是“稀有品种”。正因为“稀有”，越发显出江阳他们的可贵，也显出这部作品的可贵——为正义付出和牺牲的人，应该被光明正大地褒扬，应该被更多人记得和追随。

    《沉默的真相》对正义如何实现的追问，直接而残酷。两方面的突破，尤其值得称道。

    一是对权贵的批判。有权有钱者，更有能力为非作歹，并掩盖真相。但这些年来，我们的影视剧，早已丧失了批判权贵的勇气和能力。官商勾结，“财迷心窍，精虫上脑”（剧中语），胡作非为，违法乱纪，没什么好惊奇的。该惊奇的是，恶行得不到揭露和批判，成了“沉默的真相”。敢于揭露罪恶和黑暗，影视剧责无旁贷，不该逃避。

    二是对真情的颂扬。人如果没了信念，只在乎个人利益，人与人之间如果没了爱和同情，而只是相互冷漠和侵害，个人就会陷入无边的恐惧，为自保，即使知道真相，也宁愿选择沉默。长此以往，黑恶只会越发张狂，真相只会越发沉默。《沉默的真相》中，与秦大川、曾祥东、孙传福、胡一浪、李建国、岳军等黑恶势力对应的，是江阳、朱伟、陈明章、张晓倩（《江潭晚报》记者，年少时曾遭权贵强奸）的正义群体。江阳、朱伟、陈明章三人，为追求正义所结成的情谊，深厚而纯粹，在物质主义嚣张、精致的利己主义横行的当下，特别让人钦佩和感动。江阳出狱后，靠修手机讨生活，陈明章一次次资助他，真诚而无私。有个镜头，让人心酸难忍：当初愿花5万元买案件证据的江阳，吃饭时丢了装有几百元钱的钱包，朱伟、陈明章一再劝说，他依然号啕不止。这样的英雄末路、委屈悲愤，愈见追求正义的艰难和真挚情谊的珍贵，也愈加拷问人心：江阳到底值不值？

    我们总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且不说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就算迟到的正义真会到来，绝非不请自来，而是得有人像江阳那样，付出青春、事业、家庭甚至生命，去苦苦追寻。如果有钱有权者沆瀣一气，本该主持正义者沉默不语甚至为虎作伥，那么，正义从何而来？就像朱伟所说，“我问你，严良，这件事一个刑警不干，你指望谁来干，平头老百姓吗。”

    江阳到底值不值？电视剧给出了答案。但消除人们的疑问，强化大众的信念，光有一个江阳、一部电视剧，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