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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一口井,是我们曾经熟悉的生活场景的一部分 |
俞亚素/文 柯以/摄 那时,我们家院子里没有井,但是隔壁的芬娣阿姆家有。于是,我常常羡慕地做着梦,梦见自家院子里也挖了一口井。妙在芬娣阿姆家的院子没有围墙,我们两家关系又极好,我便可以自由地出入他们家的院子。 井真的很好玩。我喜欢趴在井沿,痴痴地看着水中的自己,忍不住怀疑,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我?这一看一想便能消耗掉整个下午。一天看不够,两天看不够,三天看不够……我竟像着了魔一般。直到大人们发现了,警告我不要再趴在井沿上,小心掉下去。但是,趁大人出门干活时,我又去趴井沿了。那时的岁月很长很长,长到我以为自己永远会是一个小孩。 井真的很神奇。村子前面的小河在雨季时会涨,旱季时会干涸。院子里的水缸也会在雨季时溢出水来,旱季时见了底。可是,芬娣阿姆家的井水却永远不会溢出来,也从不会干涸。更神奇的是,井水冬暖夏凉,夏天可冷却西瓜,冬天可温暖双手。那个年代,村民们大多没读过几年书,而孩子们或者才读小学,或者还是父母的跟屁虫。大家一致相信,井底必是住了一位神仙。于是,有些人家便会在过年时祭拜井神,感谢他一年来的辛苦付出。 打井水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井的主人一般会准备一只小水桶,材质各异,有铅桶、木桶,也有塑料桶。绳子一端系在小水桶的提手中央,一端系在井沿边。也有不系在井沿边的,孩子打水时,水桶便容易掉下去。芬娣阿姆家的井绳是系在井沿边的,我打水时,便用双手拿起水桶,底朝天,口朝下,投篮一般往井里扔去。有时扔得妙,水桶一头扎进水中灌满水,然后便可慢慢地拉上来。有时不知道咋回事,水桶竟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翻个身漂浮在水面上。倘若是个力气大又有技巧的大人,便会抓住井绳那么一晃动,水桶就会自动翻身装水。我们小孩子则只好将空桶拉上来,再扔一次。一次又一次,也是乐此不疲的。 据说,有些井还会做媒呢!大伯母在世时曾跟我们讲过一个美丽的乡村爱情故事。大伯母娘家在山脚下,那里有一口很大的公用井,井水很甜,村民们不但用它洗衣服洗澡,也用来做饭喝水。当时,有一个年轻姑娘总是一早来挑水,她是家中老大,弟弟妹妹还小,而她的爹娘身体不好。她虽然长得纤细秀气,但也毅然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这时候,村里有个小伙子看了很心疼,他先是帮姑娘打水,后来干脆挑起水桶往姑娘家走去。再后来,他们结为了夫妇,一直恩爱到白发苍苍。 那时,很多村庄是有井的,有的在村口,有的在自家院子里。而一口口井就像村庄的一只只眼睛,所以,一口井也叫一眼井。深邃的井水好似温柔的眸子,目睹着四季的更迭,目睹着月亮的阴晴圆缺,也目睹着人生的悲欢离合。而它却始终默默不语。呵,那该是怎样通透的眼睛啊! 可是,就像所有的老物件一样,总有一天,井也会退出历史舞台。果然,有的井消失了,有的井废弃了。即使还有老人固执地守着一口井,那也不过是一种情怀罢了。在这个世界,它已经没有多大实用价值,淘汰是必然的宿命。 还好,还有井的故事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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