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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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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世界中的平凡人

——读小说集《小花旦》有感

    痕 墨            

    

    王占黑是非常年轻的小说家,三十挂零的样子,但已出版过三本小说集。每一本都逸趣飞扬,活色生香。其中的《空响炮》还在2018年获得了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的一等奖。《小花旦》则是王占黑的第三部小说集,也是她笔下的市井人物走出“街道江湖”后、打拼在苏浙沪等城市边缘的“浮世绘”。

    作为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硕士生,照理说王占黑极可能遵循学院派的路子,有着典雅、高韬、精致的文本呈现。但从《空响炮》到《街道江湖》,乃至今天这本汇集作家六个最新中篇的《小花旦》,无一不是俚俗味浓郁的悲欢故事。小说情节倒不见得有多么曲折,但文字细腻、精准、老辣,还掺杂有地域感鲜明的方言,读的人不由不信:在这片喧嚷的地界上,真实存在着小花旦、大黑鱼、嗡鼻头、瘸脚阿兴等波折生涯中不减喜乐本性的平凡人。

    小说中的“小花旦”可不是“清歌传皓齿、粉墨上新妆”的戏曲演员,而是一个社区理发师的绰号。“小花旦”本名叫阮巧星,手艺虽不能和大城市里的美发师相提并论,但在街道范围内也是响当当的。小花旦无妻无儿,唯得子女众多的老母亲独宠。老人和他一起生活,为他招徕生意。但母亲一走,兄弟姐妹们便围拢来,赶走了小弟,霸占了老房,小花旦也就失踪了。小花旦本是个讨趣的人,他能把别人逗乐,自己的人生则算不上幸福。疾速前行的时代里,古旧岁月中的手艺人日子过得总归有些逼仄——哪怕小花旦并不老迈,他也似乎成了“遗少”。而“我”再见到他时,他靠在娱乐场所唱歌跳舞赚钱。小花旦一直试图做个更为体面鲜亮的人,他也自有办法将生活中滋味不好的一面消解掉。所以不管怎样,他看见“我”,依然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细姑娘,有空过来白相,爷叔带队白相。”努力生活之人,纵然不完美,也能受到敬重。

    《去大润发》颇能勾起一代人的超市购物记忆。“大润发”是大型连锁量贩超市的象征。名曰商场,走进去后给人的感觉却是:这地方更像是个仓库,物资的储藏和出售合并在一起。而在此间购物,与其说有着舒适感,不如说具有放空感。作者从一辆往返于“大润发”的免费公交写起,写市民阶层的“会过日脚”,也写城市发展的日新月异。购物方式的更新自然也是这“日新月异”的题中应有之义。当全民网购的浪潮势如破竹席卷而来,“大润发”的日渐萧瑟,便可想而知了。就像作者说的:这世界总是处于变化发展之中。在新一轮的城市景观更替中,矮房下去,高楼竖起,几个礼拜后抬头看看,脚手架包裹着房屋像是白绷带包裹了个病人。可再过一段,面目全非之后,会是焕然一新。“大润发”到底渐渐成为“过去式”了。

    《黑鱼的故事》中有一对勤劳的夫妻,下岗年代,遭遇社会转型,为生活,只能改弦更张,做了半路出家的鱼贩子。“大黑鱼”是男人的绰号,一个原本连墙壁上的四脚蛇都害怕的胆小者,现在穿上黑胶围身,举起锋利的朴刀,轮番给鱼开膛破肚。大黑鱼的老婆外号“阿三”,是能干的妇女。夫妻双双,兢兢业业,出摊收摊,养儿育女。终于大黑鱼和阿三挣了些钱,买了新房,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可还是出了岔子。大黑鱼看出阿三的异样,开始按图索骥。一场漫长的悲喜剧中,总藏着太多酸涩与苦楚。半辈子过去了,可你要是突然从生活的漩涡中勉强露个头,喘口气,方觉得五味杂陈,欲辨忘言。

    王占黑在文学界有“占黑小伙”的外号,用“小伙”二字来形容一个青年女作家,突出的其实是她的笔墨气质。譬如在《小花旦》中,她就总能用齐刷刷的短句顺势而为,飒爽麻利,三笔两笔下去,人物也好,事件也罢,境界全出。这是王占黑的特色,也是她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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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