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每年腊月廿三祭灶仪式结束后,镇上每家每户开始筹备起过年的家什及年货,如小孩新衣、老人棉鞋,大年三十要贴在大门上的对联,守夜时要放的爆竹,客人来家聊天时嗑的瓜子、花生,做熏鱼的马鲛鱼,做三鲜的五花肉,烤肉的鱼鲞,待客的炝蟹……自然,还必须要去老街上的供销社凭票买一条野生大黄鱼、一只家养鸡。用家里老人的话说:家里再不富裕,也要讨个好彩头,吉庆有余。 过完小年,家里的老灶开始忙活起来,烟囱不停歇地冒着烟。镬里炒、炸、蒸、烤,演绎出一曲美食交响曲。在我家无疑是祖母大人当厨,父母都要上班,他们只能下班后来到灶跟间帮厨。这段时间,我与哥哥正好放寒假在家,那烧火的活自然由我们承担,两人一人一天,轮流当值。相比做枯燥的寒假作业,我更愿意待在灶跟间,拉一拉风箱,添一把柴火,看着灶膛里火苗不时冒出,恰到好处地用火钳作工具,在灶膛里煨根年糕或煨只松花团,一解肚饥。 当时我和哥哥正处于生长发育阶段,总感觉吃不饱。趁父母或祖母不在,不时溜进灶跟间,寻点吃的,有啥吃啥,甚至连镬焦(锅巴)也不放过。上世纪70年代,国家还实行供给制,每人每月的大米定量供应,且以粮票的形式体现。我家每月的粮票没到月底就不够用了。好在住在农村的大舅舅每次来镇上总会挑点稻米来,给两个外甥补充食粮。尤其是临近年关,大舅舅总会送来自己搡的餽、麻糍或年糕。于是,这个冬天不再寒冷,兄弟俩赖在灶跟间里,脑洞大开,用年糕做了好多美食:煨年糕、糖年糕、盐焗年糕、大头菜烤年糕……当然,最最难忘的要算那碗汁水年糕汤。 所谓汁水,就是如今的高汤。大多用猪骨头或家养土鸡熬成,平时吃不到,只有临近年关,家里大人办好各种年货后,汆鸡及煮五花肉、肉骨头后才有此鲜汤。这汁水每家每户当厨者是不舍得倒掉的,要当味精使用。岁末寒冬,汁水只会打冻,不会馊掉。祖母心疼阿拉兄弟俩,把汆完鸡的汁水舀出两勺,放入年糕片,待汁水烧开后,加盐半调羹,再放菠菜以及蘑菇片,三两分钟后出锅,那碗冬日暖心的“汁水年糕汤”真是“乐胃”。 祖母那份浓浓的爱意至今无以言表,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未敢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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