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化黄贤村馒头节上展示的特大号馒头

慈溪孙家境村祠堂祭祖仪式上的大馒头

有着久远历史的“上梁抛馒头”习俗

鄞州大嵩的开口米馒头

余姚丈亭街上的乌馒头

    桑金伟 文/摄

    一

    在浙东，馒头和包子是最主要的蒸烹面食。浙东的馒头是有馅的，包子也一样。而在北方，馒头往往是无馅的，包子照例有馅。如今，浙东的馒头已从百姓早点主角位置上退了下来，更多地执行着精神层面的功能，最显著的精神功能是祭祀，无论年祭、婚祭、寿祭、屋祭，都少不了馒头。

    几年前，慈溪城区西门还存有一座完整的房家祠堂，房氏后人曾送我一套13卷本电子版的《余姚云柯房氏宗谱》，末次续谱是民国戊子年（1948年）。该谱用了11个页面，对“元旦谒”、末次续谱的圆谱仪式等活动后赠送的“馒首”数量做了记录，我选择其中典型的一页摘抄如下：

    “宗房长给馒首一十二个，四房房长给馒首八个，绅衿给馒首一十二个，皇赏顶戴给馒首八个，子姓给馒首四个，助祠基心南祭给馒首三十六个，助产文光给馒首二十四个，维元给馒首二十个，元忠给馒首八个，霞峰给馒首四个。”

    在全部11个页面中，合计给馒首892个。一般给8个，最多给36个，最少给4个；给予的对象主要是族中头面人物和续谱的出力者。想必，其他众多领到馒首的人未记录在谱。这些记录表明，每逢重要节日，祠堂分送馒头的数量很大。

    不久前，在慈溪坎墩“三姓塘跟”村碰到一老人。他说：“我村最早由杜、张、唐三个姓组成，我叫杜瑞灿，祖祠在鸣鹤杜家桥。迁到这里已有八九代，其中前六代的排行是‘何、仁、之、祥、瑞、利’，‘何’字太公是这里的始祖，‘利’字后不再遵循排行。很早以前，每当过年时，要做许多馒头。年节里到祖祠的杜氏男性，无论老小，都可领到一只馒头两条年糕。”

    “一只馒头两条年糕，这么小气！”

    “不，一只馒头是大馒头，两条年糕有5斤重。”

    “馒头有多大？”

    “族长太公规定的，馒头必须比祠堂大门闩的‘铁箍’大，如果穿得过铁箍，这只馒头就算不合格。”（铁箍是固定在门后两边，用于套住门闩两端的铁圈，直径多在20厘米上下。）

    他接着说：“有一年做馒头时，‘何’字太公悄悄对族长太公说，馒头做得小一点，这样我们也得点好处。族长太公听了勃然大怒，当即回绝，进而引起双方肢体冲突。与族长太公翻脸后，不爽的‘何’字太公就离开家乡迁到这里，于是有了三姓塘跟。”

    我想，这纷争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馒头在浙东民间祭享中的重要性。

    二

    学者往往用‍晋代束皙的《饼赋》来追溯馒头用作宴会祭享品的起源。《饼赋》中有这样一句：“三春之初，阴阳交际。寒气既消，温不至热。于时享宴，则曼头（即馒头）宜设。”倘若民间传说中的“孔明祭河神”确有其事，那么馒头起源远在‍晋代之前。

    在浙东民间，祭享过的馒头总是广为分发，或作伴手礼，或为纪念品，或成祝福件，或当信号物，传递着浓浓情谊。因此浙东民间也称这种馒头为“大发馒头”。

    浙东民间建房必抛“上梁馒头”，也不外乎这个寓意。如今人们的经济条件好了，“上梁”时抛撒的东西变得十分丰富，但大发馒头是绝不缺位的。无论抛撒的主人、木匠，还是承接的客人、邻居、路人，大多图个高兴，并非需要馒头来充饥。然而，在过去饥饿的年代里，馒头却是求之不得的美食。祠堂分发馒头就有布施和赈济的意义了。

    知名作家聂作平写过《童年的馒头》：“有年六一儿童节，学校说是要给每个学生发三个馒头。我兴冲冲地对娘和妹说，明天发馒头，我给妹一个，娘一个。妹笑了，娘也笑了。那天学校真的发了馒头。回家路上，我口水一咽再咽，肚皮也发出咕咕的叫声。吃一个吧，我对自己说。于是先吃了自己那个。三两口下去，嘴还没品味儿，馒头已经不见了。又走了一阵，口水和肚子故伎重演。咋办？干脆把娘的那个也吃了，给妹留一个就是……”此文短小平实，读来却让人不禁动容。

    三

    几年前，奉化裘村镇的黄贤村还搞过馒头节。这得从中日两国的馒头情缘说起。

    据载，名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作者林逋是黄贤人。元时，日本僧人龙山德见来天童寺研经，与林逋之七代孙林净因交往甚密。1350年，龙山德见返日，林净因跟随而去。

    当时日本人还不懂面粉发酵技术，所用点心多是硬脆的米饼。林净因就拿浙东惯用的豆沙馅做馒头给僧人吃。豆沙馅味佳，且合僧人食素之惯例，众僧赞不绝口。此时龙山德见已做了京都建仁寺的第三十五代住持，得到他的推荐，馒头很快获得日本贵族阶层的好评。天皇品尝后也大加赞赏，为示恩宠，将身边一宫女赐给他为妻。为表谢意，在大婚之日，林净因特意制作红白双色馒头款待各方。至今，日本人在迎娶新娘或喜庆活动时，仍保持着赠送馒头的习俗。

    另据载，1986年“林氏馒头”的第34代传人到杭州寻根，并在柳浪闻莺公园内竖立了林净因纪念碑，碑刻抬头为“日本馒头制作创始人和始祖”。2008年，“林氏馒头”传人又专程到黄贤问祖，并带来了各种日本馒头。

    在黄贤，做馒头习俗已沿袭千年，家家户户都会做。得知日本奈良林神社每年4月19日会举办馒头节，这让黄贤人坐不住了，于是他们也搞起了馒头节。

    四

    在象山和鄞州大嵩，作兴吃米馒头，其口感酸酸甜甜。据载，米馒头源于南宋，起先是宋孝宗的恩师史浩为其母创制的。制作时在米粉中放白药，让其发酵，再拌入白糖，蒸熟后即成米馒头。这柔糯带有酒香的米馒头博得老母欢心，也成了宋孝宗喜爱的小吃。

    米馒头是浙东特有的米制品，用米磨成粉制作而成，我们称之为“粉食”。而小麦制成的是麦制品，我们称之为“面食”。从这个意义上讲，米馒头是馒头中的另类，故前面要加个“米”字。

    在余姚丈亭老渡口边的街上有乌馒头，听说慈城也有。

    传说元末明初，这里有家馒头店，店小二叫乌杰。当时元朝欺压百姓太甚，乌杰秘密参加反元活动，组织民众揭竿而起。起义这天，他们拆下各家的门环托盖，托盖如铃，摇动可作信号。把元兵打败后，庆祝胜利之时，乌杰拿出仿造门环托盖样子的馒头，分给大家。百姓们遂将这种馒头称为“乌杰馒头”，后来顺口叫成“乌馒头”。这传说肯定还有不同的版本。

    乌馒头一反馒头的常规造型，看起来真如门环托盖。蒸乌馒头时，底下要垫模子，模子里抹点油，再撒点红糖。乌馒头不白也不乌，口味还不错。严格地说，乌馒头是一种蒸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