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巷 “信函的衰退,笔记本的崛起!人们不再给别人写信;他们写给自己。”张冠生《锦书来》扉页上的一行小字,是美国作家、艺术评论家苏珊·桑塔格说的。 为《锦书来》作序的沈昌文和宁波很有渊源,他称自己“从小是在宁波人圈子中长大的”,遗憾的是,2021年1月10日沈昌文仙逝。沈昌文在序言中写道,“读冠生兄此书,我懂得,信札文化在全世界都受重视,因为它既具史料价值,又具艺术价值。”他称赞张冠生“在做一件有历史意义的工作”。 作者说,微信时代,纸质书信凤毛麟角,四顾茫然,大概只能回到历史中找寻。的确,从前交通不畅、交流不便,人们交往主要靠信函。于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了解前人的所思所想,学习前人的智慧,信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渠道。《锦书来》中的信函内容,包括了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谆谆教诲,兄弟之间的手足情深,朋友之间的情深似海,夫妻之间的甜言蜜语,恋人之间的海誓山盟,甚至日常工作中的点滴交流。作者不是简单地把名家信函搬来,或略加点评,而是分析名家的思想,当然也传达出作者的思考。 《锦书来》分上、下两辑,上辑为国内名家信札,包括国学大师梁漱溟父亲梁济的《真堪向天大哭》、哲学家冯友兰的《我生活在不同的文化矛盾冲突的时代》、国学大师钱穆的《学问深浅一视其德性修养为判》、一代才女林徽因的《我昨天把他的旧信一一翻阅了》、费孝通的《从从容容地读读自己心爱的书》等名篇。 上辑名为“把我的心地澄清”,源于陈之藩的《把我的心地澄清》。1947年前后,陈之藩就读北洋大学,当时胡适任北京大学校长。陈之藩从广播里听到胡适关于《眼前文化的动向》演讲,便写信给胡适,胡适作答。鸿雁往返,两人结下文字佳缘。胡适去世后,陈之藩找到当年写给胡适的信,出版《大学时代写给胡适的信》。他在后记中写道,“与胡先生的故事有很多,零零散散地写在我的散文集里。算是朋友吗?又不是太谈得来;不是朋友吗?他实际上改变了我的命运。” 下辑为国外名家信札,名为“只向极少人敞开心扉”,源于本雅明的《只向极少人敞开心扉》。本雅明为何只向极少人敞开心扉?作者说,有两位译者认为,本雅明不容易一下子看明白。无独有偶,以色列作家肖勒姆和本雅明有8年的私人交往,进行过无数次交谈,本雅明写给肖勒姆的私信约有300封,但肖勒姆还是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给他写传记的”。肖勒姆说,“对瓦尔特·本雅明有着准确、深刻记忆的人们,现存在世的已经很少很少。他跟很多人有过泛泛的交往,他只向极少人敞开他的心扉。” 下辑中有几封特别耐人寻味的信函:夏洛蒂·勃朗特的《扬名显迹非我所求》让我感受到信的重要作用——1855年,《简·爱》作者夏洛蒂·勃朗特英年早逝,父亲决意为女儿留下传记,找到了夏洛蒂的好友盖斯凯尔夫人。盖斯凯尔夫人不负重托,写成英国传记文学经典的《夏洛蒂·勃朗特传》,“在传记的后半部几乎逐页征引夏洛蒂的原信”;罗曼·罗兰和梅森葆,一个法国青年,一个德国贵妇,隔着半个世纪的年龄,他们的通信,催生了《喜悦在我内心苏醒》,或可作为世上男女真诚友谊的真实记录;《亵渎了许多出版社》讲述的是美国文艺青年比尔的故事。他投稿给《老爷》杂志,《老爷》的退稿信为“抱歉,不行!”结果,天性乐观的比尔从“抱歉”中解读出了“积极的意义”,认为“版面有限,僧多粥少”,于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又写下几篇故事,带着希望和期待继续投稿。当然,继续收到退稿信。不料,多年后,认真的比尔积累了几十封退稿信,出版了自己的作品,并创办了手推车出版社,出版了聚集很多名家名著退稿信的《退稿信》一书。 张冠生何许人?费孝通晚年的文字助手,跟随费孝通做全国性的考察,出版有《为文化找出路:费孝通传》《费孝通晚年谈话录》等。他在后记中写道,“书信类书籍,是人类文化遗产的一个特殊存在,值得珍重。我的阅读视野远不够开阔,也不作专题收集,只是稍加留意,就如此醒脑益神。” 这些话,字字似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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