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著名演员吴孟达先生的去世,引来了网络和媒体上一片哀悼之声。连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央媒也纷纷发表评论,向这位爱国艺人表达敬意。吴孟达从艺四十八年,从未出演过男一号,但他用自己的才华与艺品,用一个个“绿叶”的角色,将自己演成了观众心目中的“红花”。 影视剧中的配角千千万万。然而似乎很少有谁,能像吴孟达这样,受到大众、媒体如此广泛的赞誉。如果将此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考量,说明在当下这个“娱乐时代”中,尽管有太多诸如“颜值即正义”“流量即财富”的观念,但真正具备艺术鉴别能力和判断能力的观众,最看重的依然是一个专业演员在职业生涯中展现出来的人品与演技。 吴孟达先生并非完人,他在少年成名后有过一段荒唐堕落的时光,甚至还因此背上了巨额债务。好在他迷途知返,再度崛起。此后,他异常珍惜自己的演戏机会,对工作兢兢业业,对角色专注认真。比如在拍摄《新扎师兄》时,他将只有两页纸的台词,念了不下两百遍。他觉得自己必须演出剧中那位警察“我嘴上在骂你,眼神却在疼你”的感觉。而待他拍摄《流浪地球》,身体已大不如前。可即便体力不支,他也绝不使用替身——坚持自己的戏自己来完成。就这样,时年六十六岁的吴孟达穿着沉重的机甲服装,带着空气稀薄的面罩,吊着威压,整个人在摄像机前悬空而挂,直上直下……凡此种种,若和那些徒有颜值的“当红明星”相比,艺品高下,不啻霄壤。 吴孟达先生的演技也是有目共睹。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与周星驰合作的《逃学威龙》《九品芝麻官》《武状元苏乞儿》《少林足球》等作品——它们几乎是“80后”“90后”观众们青春时代共同的银幕记忆。作为一个配角,他从不喧宾夺主,而是始终服务于主角,努力起到烘云托月的作用。说实话,太多的配角演员在观众那里,不过是过眼云烟。偏偏吴孟达的角色被大家牢牢记住了。那是一张似乎从来不曾年轻过的老脸,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搞笑,那么具有辨识度。缘何如此呢,我想主要还是演技吧!不瘟不火,举重若轻,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水准。 所以,吴孟达才被誉为“金牌配角”,其表演也可说是自成一格。他饰演的小人物亦正亦邪,亦庄亦谐。人物虽微不足道,但总会溢出一份天然自在的喜乐感。尤其是他和周星驰联袂演出的那些影片,里面其实有不少略显粗鄙的笑闹场景。这些场景,我在少年时代看,是捧腹不止,而长大后,回头再看,才发现:小人物的嬉笑背后隐藏了不尽的悲伤。如果说这些电影带给我们了什么,大概就是一种小人物的平常心吧!只有当你真正接受自己作为小人物的命运时,你才笑得出来。因为你已省悟:小人物也可以活得通透,活得安心,活得独特。在电影《少林足球》中,吴孟达饰演了一个因为踢假球而被打断腿,并且名誉扫地的小人物:“黄金右脚”明锋。这个人物自从潦倒以后,就被别人像狗一样对待。可他的脸上总有笑容,那笑容太复杂了,似苦笑又似嘲笑,似笑人又似笑己,实际却在笑这世道与命运。大概只有在百味人生中品尝过酸甜苦辣的观众才会被这样一种无奈、沧桑、深邃的笑深深打动!然而,当明锋看见有人踢球,他浑浊的眼眸瞬间闪现了光芒。他藏不住对足球的热爱,也藏不住心底残存的希望。可见,吴孟达先生的喜剧,一旦你往深里看,是能看出悲情的。我思考过,为什么明锋这个角色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他最后是通过协助别人实现梦想而让自己的梦想得到了延伸。吴孟达作为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又何尝不是通过成全主角,来成全他自己的呢? 人不负艺,艺亦不负人。曾有记者在采访吴孟达时,问过这样一个问题:“您演配角的秘诀是什么?”他回答:“每个角色我都当主角来演。”这就是他的敬业心。当然了,敬业之心,不仅演员这个职业需要,从事任何一份职业,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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