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艳青 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城市有独特的情愫,倘若这个人恰好是作家,那么这种情愫就源源不断为创作输送灵感,到最后城市与作家相得益彰,美美与共。譬如老舍笔下的北京、金宇澄《繁花》里的上海,让人津津乐道,念念不忘。 之于天津,王松就是这样一位作家,在其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烟火》中,通过对蜡头儿胡同和居住其中街坊的建构和描摹,让读者在老底子津味中回味悠长。 “最近津门繁盛处,双桥雨水万家烟。”呈现在读者面前的首先是动人的生活图景。小说的时间跨度从天津开埠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前后,传统的生活方式在外国人涌入租界后遭到冲击,但仍保留了基本风貌。书中每一个人不管嘴上怎么说,其实都热爱生活。也正因为热爱生活,所以才会怀揣梦想,充满激情地拼命活着。 摆小摊儿卖香烛的尚先生,虽然本小利轻,但他有学问,街坊老小有个大事小情都愿意找他商量,他也乐意帮忙,在他身上看到了中国底层百姓自古以来自治的逻辑。走街串巷卖鸡毛掸子的王麻杆儿,尽管鸡毛掸子卖不了几个钱,但他有自己的生意经。“卖鸡毛掸子得走街串巷,认识的人多,各家的事知道得也多。先是宝宴胡同的张三爷,想踅摸个掸瓶,还想要‘老物件儿’,王麻杆儿知道东酱房胡同的李四爷家里有一个,是明成化年间的斗彩,正嫌碍事儿,两边一说就成了。后来竹竿巷的年四爷想要一对杌子,王麻杆儿知道九道弯儿胡同的陈掌柜家里有一对儿,正打算出手,一说又成了。日子一长,街上的人就都知道了,谁家再缺嘛东西,只要跟王麻杆儿打听就行,谁家有嘛物件儿想出手,也冲他说。王麻杆儿起初只是帮忙,两头赚个人情。再后来街上的人过意不去,就让他从中骑个驴。王麻杆儿是透亮人,骑驴也骑在明处,再大的物件儿从不干暗中抽头的事,在街上的口碑也就一直很好。”利用自己掌握的信息在街坊间做起了老物儿买卖的中介,这份精明劲,让人佩服。此外他还承包了“狗不理包子铺”的八卦,这也得益于他常年东奔西走的积累。自产自销拔火罐的老瘪之所以沉默寡言,除了外貌上的缺陷,妻子在家中经常施展“河东狮吼”,也让他抬不起头,这为他日后抛妻弃子、离家出走、另立门户埋下了伏笔……穿越百年时光,读者依旧能从这些普通人身上看见自己为生活努力奔走的样子。 除了动人的生活图景,作者还向世人展示了在激荡的时代风云中,不同人作出的不同选择,勾勒出一幅幅鲜明的脸谱画像。杨灯罩儿,一开始只是卖帽子的小贩,为了在洋人那里谋得一份差事,他不惜出卖同胞的利益,最后和混迹于法租界的过气舞女黑玛丽成了姘头。小闺女儿和来子在狗不理包子铺,日久生情,却在一夜温存后不辞而别,留下来子黯然神伤,最后谜底揭晓,有情人未成眷属,是命运的捉弄。在民族存亡的危难之际,也有逆向而行的勇士。王茂、申明、田生,他们前赴后继,为了心中的信仰,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他们的故事,作者虽然着墨不多,但也令人动容。 《烟火》以天津老城为中心,辐射码头、租界与市郊农村,绘制出了全景式的天津文化地图。在这个地图上,很多老行当随着历史的发展被替代,比如书中提到的码头脚行。但也有很多文化印记幸运地得以保存,狗不理包子铺、福临成祥鞋铺店依旧出现在当代人的生活中,成为天津文化传承赓续的象征。 时代在发展,变化的是生活场景,不变的是世道人心。捧起这本《烟火》,愿你在氤氲的市井烟火中,能常燃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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