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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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5月1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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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普”路漫漫

    

    

    

    

    汉语方言复杂,差别很大,有的地方一条村河两岸的人讲话都很难沟通。中国境内究竟有多少种方言,很难说出一个明确的数字。方言复杂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实现“语同音”是人们多年来的梦想。

    明朝万历年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利用拉丁字母给汉语注音后,曾经产生过许多拼音方案。受西方人影响,从清末到新中国成立之前,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使不少爱国知识分子认识到,要挽救中国,一定要开启民智,让广大劳苦大众也受到教育(当时中国4亿同胞有90%是文盲)。1918年,注音字母由当时的教育部正式公布,这套字母对于汉字读音的统一和教育,曾经有过不小的贡献。上世纪20年代末,旅苏共产党人瞿秋白创制了《中华拉丁字母》,30年代共产党人吴玉章用这套字母在海参崴(现称符拉迪沃斯托克)10万华工中扫盲取得成功,他回国后,1941年在陕甘宁边区开展“新文字扫盲运动”,得到边区政府支持,效果非常好,许多农民学习一个月就能识字看报,有的还能写书信。此项实验在山东、东北和其他地区也试过,群众反映很好。

    两千多年前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现了“书同文”,功垂千古。要在中华广袤大地上实现“语同音”,前提必须是国家统一,社会安定,这一重担只有中国共产党担当得起。1949年10月10日,新中国成立才10天,中国文字改革协会在北京正式成立,由吴玉章任理事会主席。1954年该会改为国务院直属的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主任仍由吴老担任。1985年12月改名为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之后,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也成立了相应的组织负责语言文字工作。1982年,把“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写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从此,普通话具有了明确的法律地位,也是联合国六种官方语言之一。

    我是一名教师,也是一名长期工作在“推普”战线上的老兵。半个多世纪的亲身经历,让我见证了祖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强起来的巨变,同时也见证了中华民族实现“语同音”的历程。

    1956年1月,周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全体会议,会上通过了《汉字简化方案》和《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要求从1956年秋季起除少数民族地区外,在全国小学和中等学校的语文课上一律教学普通话。这年秋季,我在鄞县邱隘区校任教,担任一年级班主任,教语文课。我的初心就是做一名优秀的小学语文老师。当时,一年级语文教材已经含有汉语拼音方案。1958年我作为鄞县代表出席了浙江省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表演节目获得一等奖,并有幸被选为出席当年7月在北京召开的全国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的浙江代表,这次会上我得了二等奖,并荣幸地受到周恩来总理、陈毅副总理的接见。1958年8月4日上午,中南海碧波荡漾,景色格外宜人,代表们聚集在紫光阁,听时任中央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会主任的陈毅副总理讲话。陈毅同志讲话风趣,称自己是个满口乡音的四川人,当这个主任是不称职的。他还即兴讲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个笑话:有一次他带领部队在福建某地宿营,和一个老乡睡在同一张床上,老乡问他:什么是“七分政治三分军事”,陈老总解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问老乡听懂了吗,老乡说听懂了,就是“烧光,杀光,抢光”,陈老总听罢哈哈大笑,因为根本就是语言不通。所以他鼓励大家热爱自己的专业,努力推广普通话。周总理接待完外宾又赶来接见我们,他先说:“毛主席不在家,今天不能来看望你们了。”浙江代表被安排在总理身后,总理和我们一一握手,还亲切地叫我们“老乡,老乡”,此情此景,永远是激励我奋进的伟大力量。

    参加这次会议,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1960年,我被调到市教育局教研室任“推普”教研员,开始了专职“推普”的岁月。

    现在,每当我们听到带有宁波口音的普通话,会冠以“灵桥牌普通话”,而当时,即便能说灵桥牌普通话的也是凤毛麟角,我要从教一个班级的普通话到普及全市教师的普通话,既任重道远,又刻不容缓。我从学校语文课入手,宣传教育,培养师资,调查研究,总结经验,逐步打开局面。

    刚开始时,语文老师会说标准普通话的很少,大多数是勉强能开口,少数老教师方言音重,根本开不了口。要改变多年来的语言习惯,谈何容易。有的老师由此产生畏难情绪,甚至盼早点退休算了。曾经有一位小学校长非常抵触地对我说:“普通话咋啦?不会讲普通话又不犯法。”工作中软硬钉子确实碰了不少。有一次我去幼儿园听课,一位老教师因为不会用普通话叫幼儿的名字,要幼儿回答问题时,急得只能伸着手指叫“你”,幼儿举手踊跃,只听老师叫“你”“你”“你”,却不知道她究竟指谁,令人哭笑不得。

    上世纪60年代,镇海某中学一名团委书记组织活动,召集学生去操场排队集合,大喊“失火啦、失火啦”,结果同学们拿脸盆、背梯子慌乱成一团,原来“集合”和“失火”两个词在宁波方言中是近音,他硬生生地用普通话来发方言音。类似的笑话在教学中屡见不鲜。

    针对这一状况,光号召不行,还得实打实地帮老师解决燃眉之急。我编写了《注音日常教学用语》《小学一二年级生字出现频率》《3—6年级语文课文注音》等资料发给老师,还通过办班培训学校行政领导和老师,这样还来不及,就与电台合作,开讲《汉语拼音广播讲座》。

    1960年开始,我们每学期都搞一次“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代表从校到区层层选拔,质量越来越高。尤其是聋哑学校的盲童,他们的表演更是令人感动。

    1964年,我应邀参加了全国第四次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代表宁波市教育局在会上介绍推广普通话的做法与经验。发言刊登在1964年第12期《文字改革》杂志上。

    1986年,我出席全国语言文字工作会议,被评为全国文字改革和推广普通话积极分子,受到万里副总理和胡乔木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回顾几十年的“推普”工作,我想起1958年全国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上,时任中央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的老舍先生的话,他要求我们每一个代表都能成为推广普通话的“十三陵水库”:“水库能灌溉30万亩地,你们也要‘教’(浇)会30万人。”宁波是方言地区,“推普”工作虽有成绩,但仍在路上,还需要一代一代人继续努力。

    (董琳琳,女,现年87岁,原宁波市教育局教研室“推普”教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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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