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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波斯语课》剧照 |
《波斯语课》中的主角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眼神颓丧、下巴尖削、身材矮瘦。在他的脸上,你看不出一丝欢悦。他始终是惊恐的、忧虑的、痛苦的……更多的时候,他似乎只是呆滞,但这种呆滞的背后并不是愚蠢,而是镇定和机智。男人本名叫吉尔斯,是个犹太人,被德军抓获后,带到了一处集中营。为了免遭屠杀,吉尔斯谎称自己是个波斯人——凑巧的是,当地集中营的上尉科赫,正在寻找一个真正的波斯人,给自己上波斯语课。 作为一部二战题材的影片,《波斯语课》主体线索非常简练,讲述一个犹太人通过教导纳粹军官波斯语而死里逃生的故事,所有的情节围绕惊险不断的逃生展开。在集中营的700多天里,吉尔斯要活下去,就必须教科赫一种自己一窍不通的语言。胡编几个单词蒙混过关也许不难,难的是自己又该怎样牢记这些单词的词形和词意?说谎容易圆谎难啊。 在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吉尔斯利用集中营里的囚犯名册,编造波斯语单词,建起了一座海市蜃楼般的语言堡垒。令他惴惴不安的是,不知哪天,堡垒轰塌,自己将和其他犹太囚徒一样,血溅尸横。事实上,吉尔斯的处境确实险象环生:首先,有人在科赫面前告发吉尔斯是个地道的犹太佬。其次,上级也质疑科赫为学波斯语,竟对一个囚徒大搞特殊。再则,吉尔斯慌乱中曾将“树枝”和“面包”说成了同一个单词,引起科赫的怀疑。而最大的一次危机是:集中营里来了个真正的波斯人。所幸这场危机后来被一个受过吉尔斯恩惠,并洞悉“波斯语课”秘密的意大利人给舍命化解了。 吉尔斯越来越承受不了这种比死还沉重的“活”。他排到了被遣送出去的囚犯队伍当中,所谓的被遣送,其实就是等待处决。彼时,德军败局已定,纳粹正忙着进行最后的种族屠杀和毁尸灭迹…… 谁料,科赫竟在自己离开前,竭力将吉尔斯放生。影片至此,尘埃落定,主人公终于逃出生天。 我个人觉得,《波斯语课》最大的亮点在于那个极为干脆、利落的结尾:吉尔斯坐在盟军登记员面前,讲述自己的情况。对方询问集中营里关着多少犹太人,问吉尔斯是否还能记起一些人的名字。吉尔斯说,我记得,记得所有犹太同胞的名字,一共2840个。然后他将2840个同胞的名字一个一个背诵出来,背着背着,再苦再难都不曾落过泪的吉尔斯忍不住哽咽连连,怆然涕下…… 这个结尾有着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撼效果。正是那2840个犹太同胞的名字为吉尔斯开辟出一条生路。他所教授给科赫的每个“波斯语”单词的背后都是一条被屠杀的鲜活生命。最终,吉尔斯以匪夷所思的手法将他们牢记在胸,铭刻于心,并发出了对侵略者有力的抵抗和控诉! 影片《波斯语课》的成功,原因很多,两位主演尤其功不可没。饰演吉尔斯的阿根廷演员纳威尔·佩雷兹·毕斯卡亚特有着一张充满了渺小感和脆弱感的脸,他不仅演出了主人公丰富的情感世界,也演出了吉尔斯在集中营期间的内心变化。一开始,吉尔斯就是要保命。所以他用犹太囚徒的名字作为“波斯语”单词的词根,给科赫上课。但渐渐地,眼看着一批批同胞被残忍杀害,他意识到了自己“苟活”的虚弱。于是吉尔斯开始帮助别人,给那对意大利兄弟食物时,他是尽力而为,不求回报,这便是善了。饰演科赫的德国演员拉斯·艾丁格也很出彩。科赫精明且虚荣,作为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的纳粹军官,他从不觉得自己在犯罪,而不过是在干一份工作。这即是犹太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平庸的恶”。科赫甚至也有自己的未来畅想:等到战争结束,他要去德黑兰与兄弟团聚,开一家餐馆。所以我们能从这个人物身上看到一种兽性和人性的此消彼长:他用德语下屠杀令,犯下滔天罪行,却用波斯语朗诵诗歌,表达对美好与和平的向往。如此强烈的反差,既真实又荒诞…… 《波斯语课》没有名演名导,也没有大投入大制作大场面。它口碑虽佳,票房成绩却很一般,所以只能算是一部冷门影片。但正是这样的影片,在努力记载着人类最为沉重、最应警醒的时刻。我相信大浪淘沙,最后为影史所记录、被大众所记取的,肯定是此类有着人文情感、历史价值及艺术质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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