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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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6月0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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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香

    

    

    

    

    记忆中的豆香,有六月的“除扁倭豆”,九月的盐水毛豆,还有十二月的黄豆汤。最怀恋的还是五月的倭豆、罗汉豆与豇豆。这里的五月,泛指立夏至端午的初夏。倭豆、罗汉豆,萌于大寒之前,幼与雪霜相伴,被惊蛰的雷公催醒,饮春分的雨露,迎清明的冷风,踩着春天脚步成长,立夏前后,登堂上桌,成为舌尖上的美味。

    那个季节,外婆照例会买来带花蒂的豆荚,杭州篮里还有几根夜开花,一把竹笋。宁波人习俗,立夏要烤“脚骨笋”,讨个脚力劲健的口彩。竹笋分红筋笋、龙须笋与野山小笋,里山人挑担吆喝,外婆见了就买。

    外婆叫我剥豆前,会挑出三五枚豆荚,说是留着做金鱼玩具。倭豆剥出“肉里肉”煮饭;罗汉豆剪去花蒂清煮。倭豆板撒落饭镬;罗汉豆倒进尺四镬。两镬置于大灶上,一大一小;饭镬已有糯米,豆板入镬无声,而罗汉豆入镬扑扑响;煮饭烤豆用的是汤锅水。汤锅是旧时安装在镬边的水锅。烧早饭时,顺便把锅里的水加热了。温水煮饭烧菜香,这是外婆的经验之谈。一勺,两勺……随着汤锅水盖过米粒,豆板浮出白玉般的米粒。那时的我,个头比灶台没高出多少,踮起脚,在漂浮的或淡绿或嫩黄的豆板间,寻找自己剥的豆粒。外婆教我剥豆板,让我先剥豆粒的“乌子”,即倭豆的种脐。而我怕剥疼指甲,喜欢从豆身剥开。这种剥法,不是剥断豆粒,就是损伤豆肉。熊熊火焰映红外婆的脸膛,她掀开镬盖,豆香飘然入鼻。外婆往沸腾的饭镬里撒上盐花,浇点菜油。豆板糯米饭香喷喷,油咪咪,味道盖过母亲做的蛋炒饭。外婆说,要不是她吃素,放点咸肉,豆板糯米饭味道会更好。

    立夏的餐桌上,还有一道夜开花豆板浆。宁波人称羹为浆。外婆不仅爱吃浆,还是芡浆高手,不同季节的时蔬,经她巧手能变幻出天菜心笋片浆、咸齑丝茭白浆、红苋菜豆腐浆。不过论色香柔滑,还数夜开花豆板浆。先用清水煮熟鲜豆板,熟而不烂的豆板像朵朵小花;夜开花刨成丝,悬浮于透明的稠糊间。稠糊间的豆板花或青或黄,而丝状的夜开花颇像银鳕鱼畅游于豆花绽放的湖水里。舀一勺,入鼻是时蔬的清香,入口则是瓜豆的香糯。如今,鲜倭豆上市,我煮夜开花豆板浆,虽没有外婆做的地道,母亲吃了倒也赞不绝口。

    乡谚:五月白糖揾粽子。每年端午节前,外婆照例要张罗着包粽子。糯米、箬壳、豇豆、碱水,是四要件。白棉纱线缠白粽,蓝棉纱线缠豆粽,豆粽即豇豆粽。外婆包的碱水粽有满满一堂镬(上连固定圆桶的一种镬),大灶煮一下午,烧得汤锅水能冲四五个热水瓶,再焐一夜,那粽香、那豆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豇豆粽比白粽香,但我喜欢白粽,尤其是它的四个角,醮着绵白糖吃,软糯香甜。外婆做的粽子闻名遐迩。隔壁宝娣阿姆总是说,吃过福娣阿姆的粽子,自己就不想包粽子啦。

    用鲜倭豆做金鱼,用夜开花做水桶,还有形似粽子的香袋,此乃五月豆香的另类记忆。折一段洗帚丝,串过倭豆豆身,左右各串一粒罗汉豆做鱼眼,采枚柳叶做鱼尾——“豆金鱼”是外婆的拿手好戏。取带蒂一头的夜开花,既可做水桶,也可做茶壶。为了“养”豆金鱼,外婆舀几勺水,倒入铜脸盆,说是水桶“挑”来的水;又往挖空芯子的“茶壶”灌点水,说去“烧”壶水,好待人客啦……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我们的童年鲜有玩具,外婆就这样以她的智慧和慈爱,逗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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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