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满、最身心舒畅的睡眠,只有当炎夏时节的白天,在那寥廓的田野上才能得到:躺在青草或者干草上面安然入睡,一片树荫为你遮蔽着骄阳,你感觉到一种清新、爽快的微风在大气之间回荡,高高的天空环抱着自己,向四面八方伸延——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美妙的感受?大地、苍空、和平的人似乎充塞了整个宇宙。在酣睡者和赤条条、欢天喜地的大自然之间不存在任何隔阂。” 上面这段文字,引自亨特的《睡眠小议》,这篇文章被收入三联出版社出版的《伦敦的叫卖声》。书上有对亨特的介绍,他是19世纪上半叶英国随笔作家,他的文章轻松活泼,夹叙夹议,信笔写来,引人入胜。《睡眠小议》是他的随笔名篇,体现了他的作品的特点。 这段文字,不是全文中最出彩的,我特意把它摘录出来,是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睡觉经历,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亨特的这种睡眠体验,只能是他在文字里的想象,现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我读小学四年级那年,农村开始实行土地承包制,家里有了承包地。农忙的时候,单靠父母的两双手忙不过来,周六、周日,我们就要到地里去帮忙。暑假时,更要经常到地里帮父母干活。 承包地离家有一段距离,那个时候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靠双脚走路,单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所以,中午是不回家的,带着些简单的饭菜,在地头找个有大树的地方,在树荫下吃饭。 夏天中午的太阳很大,气温很高,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这个时候是吃不消劳动的,否则人容易中暑。所以,吃完中饭,我们不会急着去干活,而是休息,一般到下午三点后,太阳不似正午时火热了,才下地劳动。承包地上没有房子,也没有草棚之类休息的地方,四周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田地,在田地与田地之间,往往会有河。我们家的承包地附近,就有一条河,河上有座桥,桥旁边,有两棵大树,它们伸出许多的枝条,枝条上长满绿色的叶子,形成了树荫,遮住了太阳强烈的光照。我们就在这片树荫下吃饭、休息。 树荫虽然可以遮住太阳,但还是会有一些阳光透过枝叶照下来,如果没有风的话,气温仍然是很高的。而且,树下的地上一般没有青草或干草,裸露着泥土,经常会有蚂蚁和其他小虫出没,有时也会有蚊子来吸你的血。总之,这样的休息环境是恶劣的,根本不像亨特所说的那样,是“最美满、最身心舒畅的睡眠”。 但是,对于劳动了半天的我们来说,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能在树下休息,即使环境再差,仍然是难得的享受。往往是,在地上随便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有在这一点上,可能和亨特的感受是一样的:“——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美妙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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