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木 世上最大的问题莫过于生死,生死使世界瞬间真假分明。拿做学问来说,没到生死存亡时,大家治学靠的是逻辑。大家吃饱饭后来讨论粮食安全,谈一天也谈不出个所以然,各有各的逻辑,不同的逻辑推出不同的道理,但如果饿三天再来谈,会议中间再放一个馒头,大家就没有那么多定义了,也没有那么多逻辑和斯文了,而是眼睛发绿,直盯馒头,随时准备动粗。 吃饱时,你问他什么叫粮食安全?他说有广义粮食、狭义粮食,还给你造出些模型和数据,一套一套的,饿三天还有那些吗?谁说广义的呢?让他去吃广义“粮食”。那个时候的人越“笨”就越接近真理,因为“笨”人知道活着才能谈其他。饿三天以后,不用教就明白什么叫粮食安全。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不到难时,特别是不到生死关头,就不容易被理解。那么,逻辑是干什么的呢?用于组织材料,而组织材料的起点和材料组织后的归宿,则是生死。 空话亡国,空话毁家。所谓空话就是没有生死感的话。现在咱们写形势分析文章常说有三种可能性,机遇与挑战并存,困难与希望同在,处理不好还有意外可能。这些貌似有理的话,细一想基本上是废话。什么事不是三种可能性、机遇与挑战并存呢?周易说研究问题要“远及诸物,近及诸身”,意思是说认识远处的事物的结论先要就近放在自己身上试试。比如今天爱人给你打电话,说孩子找不着了。你能说“不要紧,有三种可能性:机遇挑战并存、困难希望同在、处理不好有意外的可能”这样的话吗?当然不能。 学问一定要“近及诸身”,即涉我,尤其要跟你的生存有关,没有生存,谈何学问?姑娘家,之所以能成为母亲,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经历。年龄是经历而非时间的记录。没有事情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孩子是母亲和姑娘之间的界碑。孩子一哭,姑娘就不是姑娘而是母亲了。如果没有孩子的话,50岁的女人还是姑娘,还喜欢接受那999朵玫瑰,接受扑通半跪在女生面前那暖男式的浪漫。但当姑娘做了母亲就不一样,孩子一哭,就要为孩子找粮食、进厨房、拿菜刀而不是拿玫瑰。为什么拿菜刀?孩子哭了,得吃饭。好学问是把学问变成改变世界的刀子,不好的学问是把改变世界的刀子变成无问西东的“学问”。 长期以来,我们已失去了战争年代那种生死感了,这可从目前那些美女谍片和美女抗战片中感受到:在日寇实行“三光”政策的地方,我们的地下工作者还在热恋和相互请客,爱情高于组织任务,这显然是想当然且不尊重历史的作品。当然也有不错的作品,比如说电视剧《潜伏》《人间正道是沧桑》等,我还看过《惊沙》和《三八线》,都是有生死感的作品。但这样的作品还不是主流。为什么?人没有遇到生死问题。人一到生死关头,马上就不一样。饿肚子时,这面放一把玫瑰,那面放一把枪,中间放一个馒头,你看他摸什么,上去肯定摸枪,因为枪能解决吃饭问题。如吃饱时,他一定摸玫瑰,摸玫瑰不解决问题,但能博得好名声。 (作者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问题研究中心教授)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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