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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坚同志 |
方 平 今年4月20日,我与94岁高龄的李坚同志一起去四明山上的芝林村,参加“浙东临委驻地革命史迹陈列馆”落成典礼。回来后她感到身体不适,23日去医院诊治,几天后被告知患了绝症,且已不能动手术。5月27日,李坚同志停止了呼吸。从发现病情到去世,仅一个月时间,走得何其匆匆!她的家人和亲友都难以接受,而我作为与她相处多年的老战友、老同事,心里也倍感沉痛。 李坚同志是原宁波地区人事局局长、市人社局离休干部,是一位有着74年党龄的老党员。 1949年5月,在中共四明工委举办的“城(市)工(作)干部学习班”上,我与她相识。那是一次为迎接解放、接管城市作准备的为期两周的培训班,参加者大多为游击根据地的民运干部。当时我还是一个参加革命不久的青年学生,而李坚已在游击区工作战斗了一年多,且比我大4岁,在我心目中,她就是革命队伍里的大阿姐。 我们鄞慈县办的这些同志,1949年5月24日下山到鄞西集士港,与南下的解放大军会合后,一起从宁波西门口进城,亲历了宁波解放的全过程。接着,我与李坚又同在宁波市军管会职工部属下,分别到万信纱厂与恒丰布厂当过驻厂干部。离休后,我们两人都担任过宁波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副会长,后来成为顾问,所以彼此十分熟悉。纪念宁波解放60周年时,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要编著出版一本名为《回眸》的书,希望老同志们各写一篇革命回忆文章。李坚要我帮她整理、执笔《我求解放的道路》一文,这使我对她的身世、为人和革命经历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一) 李坚,原名李瑞琴,曾用名李迎、李玲花,现用名是1952年取的。1928年她出生在无锡农村一个农民家庭,有姐妹兄弟6人,靠父母干农活养家糊口,度日艰难。她是长女,16岁那年通过别人介绍到上海申新第九纺织厂(简称“申九厂”)做工。这是一个有7000多名工人的大厂,每天站着劳动12小时,日夜翻班,工作强度大,生活条件差,报酬低廉。在老工人、地下党员何宇珍的影响下,李坚逐渐明白工人要翻身求解放,只有靠大家团结起来,一起推翻压在头顶上的“三座大山”。于是她就跟着一些地下党员参加各种斗争:要求厂方改善工人生活与劳动条件;参加“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大游行;参加对闻一多、李公朴的悼念活动……斗争实践中,李坚懂得了更多的革命道理,1947年,地下党组织吸收她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8年1月,上海发生震惊全国的“申九惨案”。作为地下党员的她,参加了与前来镇压的反动军警的斗争,后遭逮捕。因未暴露党员身份,被关押一个多星期后获得释放,却被厂方开除。在上海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李坚找到了在这场斗争中被反动军警刺伤,刚从警察医院放出来的党小组长薛幼娣,即投宿在她家里。党组织把同样被开除出厂的10多名共产党员召集在一起,成立了一个临时党支部,积极向上海各界揭露“申九惨案”真相,为死难工友举行悼念活动,声讨反动政府罪恶的行径,组织失业工人到工厂和市政府请愿等。面对如火如荼的工人运动,反动当局进行疯狂的镇压,王孝和烈士就是在这时遭逮捕牺牲的。在白色恐怖下,地下党组织通知李坚等同志立即转移,撤退到游击根据地去。 同年4月下旬,李坚等8名地下党员分批来到浙东四明山游击根据地。在政治交通员余文光陪同下,他们乘轮船,经宁波上四明山,住进芝林村诸石坑浙东临委驻地的一个“公馆”(代号“新新公司”),李坚化名李迎。组织上分配她任驻芝林村民运干部,为做好山区群众工作,必须与他们打成一片。在大家建议下,她又改名为李玲花。从此“玲花姐”便成了芝林村村民中的一员。 同年10月,浙东临委决定建立一个实验区,李坚兼任了实验区一部分工作,除了继续做好本村民运工作外,还做了大量联络工作,接待前来参加革命的地下党员和知识青年,负责安排生活、安全保卫等。是年底,浙东临委转移去会稽,她仍留在鄞慈县办做民运工作。在此期间,她还经历了最后一次反“清剿”斗争。1949年3月,蒋介石下野回到溪口,四明山特别是鄞西、慈南区游击队对他构成很大威胁。国民党反动派遂调集青年军、交警总队、浙保部队数千人,对鄞慈地区进行重点“围剿”。一天敌人进村清剿,李坚同志来不及上山躲避,所幸在群众掩护下,逃过一劫。可就在这次“围剿”中,民运干部夏苗和朱敏、陈辉、徐角方、肖章等先后被捕,牺牲在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二) 李坚的爱人鲍纯甫,四明山余鲍陈村人,是1943年入党的老同志,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在游击根据地中作出过重要贡献。李坚进入四明山时,接待她的正是时任鄞慈县工委副书记(后任县办副主任)化名“阿五”的鲍纯甫。李坚在开展工作时,常得到“阿五哥”的帮助与关照。1952年初,他俩在慈溪县(县委驻地慈城)工作时结婚,夫妻笃爱。 新婚不久的1952年3月,省委、地委通知,要鲍纯甫参加中国农民代表团前去苏联参观访问。临走前,老鲍对李坚说:“我去苏联访问,生活费用已有国家供给,现在国家经济状况还未完全恢复,困难很多,出国期间,我的津贴不用去领了。都上交国家吧。”那时干部实行包干制,每月才20多元钱。李坚明白丈夫的心意,立即回答:“我的津贴已足够家用,你放心好了。家里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1957年,老鲍又向李坚提出一个要求。1947年4月草茅庵重建主力武装后出击三北时牺牲的郑惠民烈士,生前是鲍纯甫最亲密的战友。郑惠民牺牲后,鲍纯甫向郑母承诺:自己从此就是她的儿子了,会照顾好他们一家的生活。李坚二话没说,同意把郑母和郑的弟弟郑永民接到家中,对郑母当作自己母亲奉养,又把郑永民送去慈湖中学读书,直到读完中学和师范,走上工作岗位,成了家。他们一家与郑母一起生活了10年多。 1957年和1966年,余鲍陈村两次火灾,烧毁了包括鲍纯甫哥哥鲍纯宏在内的50多户人家。老鲍对李坚说:“哥哥过去卖掉田产支持革命,还因我参加革命,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敲诈,他毫无怨言。现在他家遭了火灾,我们要支持他恢复家园。”李坚就把自己积蓄的700元钱送了过去。 1960年,李坚母亲病故,在老鲍支持下,她把父亲与一个小妹从无锡老家接来一起生活,资助小妹从初中读到大学毕业。 “文革”中,老鲍遭受严重冲击,身心受到很大摧残。“解放”后,他仍带病在鄞西山区的大雷汽车修造厂任党支部书记,李坚则在慈溪东埠头纱厂劳动。1971年6月19日,老鲍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肌梗死。这给了李坚巨大的打击。那年她才44岁。以后的岁月,除了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她毅然挑起这个大家庭的重担,把一群孩子扶养、培育成人。所幸的是儿女们都争气,后来个个有出息。 (三) 李坚对四明山原慈南一带的革命老区充满感情,那里既是她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又是她爱人鲍纯甫的家乡。自从宁波解放、下山进城后,她心里一直牵挂着老区人民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她常常说,在革命战争年代,老区人民为了支持革命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甚至倾家荡产,做出过巨大贡献。如今国家经济发展了,城市人民生活有了显著改善,不能把他们遗忘了。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为老区的扶贫工作尽一点绵薄之力。 上世纪70年代初,李坚看到老区群众仍要肩挑背驮、翻山越岭步行出门,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多次走访宁波和余姚的交通部门,想方设法帮助解决资金问题,1976年,一条长达16.7公里的袁(马)毛(家埠)线公路终于通了车,沿途群众拍手称好。后来她又发现山区的夜晚一片漆黑,老百姓还是要靠火把、煤油灯照明,就向有关部门反映,要求优先解决老区的通电照明问题。有关部门重视李坚的呼吁,克服种种困难,使洪山乡于1976年通上了电…… 除此之外,她还主动牵线搭桥,想方设法增加扶贫资金,让余鲍陈村利用山上溪水安装天然自来水;做了筹集村校资金,开发砩石矿、办水煮笋厂等大量利民实事。逢年过节,她总要亲自去革命老区捐钱送物。最令人感动的是,离世前半个月,她已无法下床活动,就委托女儿把她平时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10万元钱,于5月10日下午捐赠给余鲍陈村作基础建设资金。 得知这个情况,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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