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卫平 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我考入宁波师范学院(当时为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读书。记得第一个学期为我们开设“文选课”的系主任白砥民先生,常常在上课前用两三分钟时间告诫我们,不要因条件差而影响学习,要珍惜宝贵的读书年华。许多年来,白先生这些看似平常的话,时常提醒我要善待岁月。 一年读下来,我最喜欢的课,要数徐季子先生、李燃青先生讲授的文艺理论课。印象中徐先生授课视野开阔,极富气势和感染力;李先生讲课理论扎实,思路严谨、绵密。两位先生的课都让我如痴如醉。到了二年级,我认定要在这个领域里投入进去。刚开始很是懵懂,渐渐地才摸出点门道,知道哪些书该精读,哪些书宜泛读或浏览一下目录即可,也渐渐地领悟到,文艺理论与美学相关,美学又联系着哲学、心理学等学科,联系着文学艺术的各个门类。于是,一些名家名作逐渐进入我的阅读视野。 读正儿八经的理论书,也读报刊上的学术消息和论文。读了一个多学期,便蠢蠢欲动,也想学写“论文”了。进入三年级后,我悄悄写成了第一篇“论文”《创作方法的质的规定性不能取消》。然后悄悄修改、誊清,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先后拿给陈象成、李燃青、徐季子诸师看。 那时候的老师待学生真的好。几位老师看后,都给予了详细的指导意见。陈象成老师不仅写了满满一页的意见,还找我去宿舍谈了两次。李燃青老师约我到家里详谈,除了对我的习作详细评点,还特地抄录了王充、曹雪芹、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中外作家的有关言论供我参考。徐老师当时是学校的副校长兼校学术委员会主任,是个大忙人。他收到我习作时的那几天正在开会,但是三天后,他就到宿舍来找我,并带我到他的住处详谈指导。徐老师对我的习作提出了四点珍贵的批评意见,指出我的习作“思维逻辑性不强,文字组织欠清晰,条理、层次安排欠严明”。为了鼓励在学术上稚嫩而又满怀激情的学子,徐老师还特地在我习作结尾的空白处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肯钻研,读过不少书,敢于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能独立思考。”在老师们的指导下,这篇练习文章先后写了六稿。每改一遍,我就用方格稿纸认真誊抄一遍。 大学三四年级时,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学术梦境之中,几乎每个月都会写一篇“论文”。读了朱光潜先生翻译的《柏拉图文艺对话集》,就写了一篇《柏拉图文艺观点刍议》;读了刘丕坤先生翻译的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就写了一篇《自然的人化与自然的客观性》。有一回不知天高地厚,还写了一篇《论美的本质》,妄想一举解决数千年来人们苦苦索解的美学难题。 读书,也爱买书。我的助学金是每月16.5元,除了伙食费,每月还能积余两三元。每当手里有了几元钱,我就要把宁波市里的三四家书店转个遍。那时候书价便宜,怀里揣有几元钱,便可以底气十足地从这家书店到那家书店,一路逛过去。整个大学时代,我和许多同学一样粗茶淡饭,等到大学毕业时,我已拥有了数百本理论书籍。 毕业时,我就是带着这七八箱书籍告别学校,继续去编织自己的学术之梦。 我在学术道路上能够一直走下来,得感谢甬江之畔的那座校园,还有那座校园里的老师们。 (方卫平,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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