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宁 顾名思义,纱帽巷是一条小巷的名称。当初的纱帽巷客观存在过,位于宁波海曙区最中心的地段,在如今的宁波市区地图里不复存在了,纱帽巷自然而然地成了承载某些记忆的背景。 据《鄞县通志》载:纱帽巷东起车轿街,西至碶闸街,中分岔,南通咸塘街,北与十字井巷相接。全长262米,宽2至3米。纱帽巷,旧名纱帽地。又称纱帽第,亦称海神庙后。据传,巷与十字井巷交织,形似纱帽,故称纱帽地。又传清康熙间,武士张宗瀚(字齐生)建宅于此,其宅高低错落,形似纱帽,遂呼为纱帽第。旧时,巷东有岳庙西河,巷西有廿条桥河,仅南路可通咸塘街。1929年,填河建成石板小巷,定今名。然而,上述史志中与纱帽巷有关联的一些街道,也大多不存在了。 我是从纱帽巷出来的,且顺着自己的记忆碎片闪回吧。 20世纪70年代初期,我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住在昔日东门口后面的咸塘街上,居住的房屋是与左邻右舍“板壁”隔着“板壁”的木结构二层街面老房子。记得在房前屋后的过道隔墙边有半口很大的井,当然还有一半井是在隔壁邻居家里,总之是两家人共享一口井。房屋面积约100平方米,居住着外公、外婆一家老小八九口人。当时二舅与舅母也在此安家,其中朝北的一间是他俩的新房。 当年父母在外地工作,我被寄养在外婆家。20世纪70年代末,父母终于调回宁波了,于是我们一家四口搬到位于咸塘街后面那条不足300米长的小弄堂里安了家,我记得门牌号是“纱帽巷7号”。也是木结构房子,不过上下两间加起来不足15平方米,而且破旧得很,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较为艰苦。好在从外婆家后门到纱帽巷7号仅一步之遥,于是外婆家自然成了我家的“大后方”。在我看来,这咸塘街与纱帽巷本来就是连在一块的。我们一家人在纱帽巷一晃居住了八九年光景,之后,父亲单位分了新房,全家搬迁至江东。 在我生活的年代,这条小小的纱帽巷算得上一条“穷街”,与一路之隔的咸塘街稍有些不一样。这是因为早先在咸塘街生活的人,以手工业者居多,如从事戏服制作、绣品刺绣、头饰花粉制作之类的。而生活在纱帽巷的则是一些劳苦大众,如搬运工、打铁的、贩鱼的、糊信封纸盒的,以及从事其他体力活的。显而易见,人们的生活境遇有所不同,但两条街上的居民平日里的爱好与习惯似乎差不多,也没有谁瞧不起谁。炎热的夏季,居民们会在傍晚太阳下山时分搬出长条板凳和简易桌椅,在自家门口生煤炉,吃饭、聊天、纳凉。在晚间,大家还可以围坐在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前观看并不精彩的电视节目,或有人会将一台晶体管收音机的音量调得很高,目的就是为了让喜欢越剧或音乐节目的左邻右舍共赏,后来还流行过单喇叭录音机…… 那时纱帽巷还保持着它的原貌,窄小的街面是用大小石头铺就的,每隔几十米还矗立着木桩电线杆子。人在石头路面上骑(或乘坐)自行车时,屁股往往会被震得有点儿发疼、发麻,尤其是衣着单薄时。当然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习惯了。不过即使是在这样的路面上,孩子们也十分热衷于将大人的自行车推来学骑。 一些男孩个子不高,偏偏喜欢将重磅自行车弄来骑,若想正儿八经地双脚并用跨着自行车三角档骑车显然是力所不能及的。于是乎,边推着车,边加快奔跑速度,利用惯性,将左脚先踩到自行车的左踏板上,再将右脚斜穿过车之“三角档”踏在右踏板上,呼啦一下,便可“挭”着向前行进了。 骑得太兴奋了,容易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连人带车横卧倒地,有的男孩被摔得鼻青脸肿甚至磕掉门牙。可孩子毕竟是孩子,等忘了伤痛后依旧会乐此不疲的,当然车技也日趋长进。 纱帽巷里的女孩子不乏长得标致的,比如付家五姐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落得漂亮。可同样是亲姐妹,命运却不相同,有人远嫁,有人下乡,有人当兵,有人上班,还有人在读书。纱帽巷里也居住过一些蛮有学问的人,比如中学教师、越剧演员、技术权威等。记得有一位在县级中学当老师的徐先生,长得黑黑的,但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据说早年毕业于某大学中文系,文学功底深厚,可惜他在“文革”中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位越剧演员曾是宁波有名的“头牌”小生,可当时的她处于人生低谷时期…… 20世纪90年代,随着大规模城市建设和旧城改造,包括纱帽巷在内的一些街巷慢慢消失了。几年后,这里成了繁华的天一广场。 好在,一些事物的消失,意味着另一些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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