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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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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的哈姆雷特式之问

——谈岑燮钧小小说的人物呈现方式

    谢志强            

    

    大约9年前,我去参加慈溪市作家的作品研讨会。当时,岑燮钧只写随笔,属于文史类随笔,有较厚的文史功底。我信口说:文笔不错,你可以写写小小说嘛。

    岑燮钧一起步,走得就好。当然,他有个惯常的小小说概念——侧重故事的情节。其实,小小说的首要任务是写人物。小说史,不是故事史,而是人物史,人物形象史。之后,他转为注重人物。其间,他的小小说有时也在“故事”和“人物”之间动摇,像钟摆。不久前,他拿来三篇新作让我看,我觉得他又重视“人物”了。

    小小说,写人还是写事,差别甚大。这是小小说的哈姆雷特式之问。当然,“人”脱不了“事”的干系。人与事的关系,怎么把握分寸?若是注重故事的情节,写了“事”的流程,那么,故事就成了箱子,往往把“人”往“事”里装。而且,故事的情节容易归纳,甚至可以抽象为运作的公式。但是,人物的情感难以套用公式,每一篇、每一人,都不一样。单看岑燮钧这三篇小小说的开头,就能看出是聚焦人物的,切入手法也有独特性。

    岑燮钧有自觉的系列小小说意识,他同时进行着几个系列:族中人、戏中人、古典人等。我在每一年的浙江省小小说评述中都能遇见他写的不同的人物。此三篇,《长康伯》《二叔》为族中人系列,《僵卧》为戏中人系列。族中人系列显然是以家族的亲戚为原型(我猜,作者也会将熟悉的外人拉进“族中人”),带有经验写作的色彩;戏中人系列则是以多年的文史底子为支撑,而浙东的民间戏文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文化、文气、人情、人性是其小小说的内在底蕴。

    在《长康伯》里,作者对时空的处理,概括叙述和具体叙述详略得当,围绕着人物的窘境一一展开。退休后的长康伯先是忙着带晚辈,随着晚辈进城读书,他的生活“忙转闲”。长康伯面临一个问题:怎么填补这个“空”?这是一个关于老人难以排遣的生存境遇的问题。空间上,长康伯进了城,由乡村转换到城市,可是,那个“空”越填越大。读者看到其生命在“忙-空-忙-空”间运转,这个过程,实为时间的流逝过程。最后,“兄弟姐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样的时空中,呈现出来的是江南老人的典型形象:善良、忍耐、承受。老人习惯了操劳,闲了就找事做,以填补空虚。那个“空”在扩大,但又说不清。

    《二叔》开头一句,就悬在全篇之顶:“人瘦成一把骨头,二叔。”作者抛出一个“瘦”,然后一字不写其瘦,读完全篇,却能感觉到“瘦”的存在。为何会“瘦”?全在人物的所作所为,二叔“样样都会,是劳碌命”,属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那类人。他虽是城里人,却是农民心。“瘦”的是身体,“胖”的是精神,他精神自信饱满,准备自己动手修整要出租的房子。二叔修整房子的目的是出租,用来对冲儿子在北京的房租,达成远距离的收支平衡。此篇的主体写了修整房子的过程,但作者又避开了这个“流程”,着重写二叔抱着勤俭节约的初心,找材料、搬运,都自己来。削楔子时,还伤了食指。作者写包扎伤口这个细节,带出过期的药和包扎伤口的布,从而感受到二叔心灵的趋向,也是作品情感的流向。文章表面上是写修整房子,其实是写父子间的情感。结尾写二叔敷了药粉,缠了手指,“打了个重重的结”。显然,这是个暂时的“结”。伤和结,隐喻着心结、情结。

    若问我更喜欢哪一篇,那么,我选择《二叔》。理由是,它恰到好处地处理了“隐”和“显”的关系,父亲在老家修整房子是“显”的,儿子在城市里租房是“隐”的。岑燮钧调动生活经验的时候,能从容地隐掉“冰下的十分之七八”,只显露出水面上的“冰山一角”——小小说就是要关注那“一角”。

    《僵卧》也表达了“隐”与“显”的关系,以及母亲的生与死(身与影)的关系。此篇的开头,切入很妥当,在一去一回、一下一上之间,展现人生的转折、命运的突变。虽然作者省略了漫长的故事,但读者能够依靠想象加以填补,整个作品的“动”反衬了那个“僵”。

    是倚重情节,还是重视人物?岑燮钧已用三篇小小说作品,回答了哈姆雷特式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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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