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让人想起驼队、商帮,想起大漠胡杨,想起那晨光中、夕阳里负重前行的身影。 而我们的骆驼,在水汽氤氲的江南,在桅杆如林、船帆如云的运河边。 骆驼,得名于骆驼桥。关于桥的名字,有多个版本。最主流的有两个。传说,很多年前,一个姓骆的药铺主人和一个驼背的小作坊主,义薄云天,搭建石桥,方便众生,成就佳话。又有说,骆驼街沿河,有六座大桥气势巍然。骆驼桥,就是第六大桥。“六大”(骆驼)——方言的谐音,造就一个不凡的桥名。 白云苍狗,世事更迭。中大河和西大河交汇于此,河网繁密、支流纵横,造就了一个天然的“水陆都会”。自南北朝始,灵秀水润之地就吸引了大量王室贵胄和自由迁徙的民众,来此繁衍生息;宋建隆元年,骆驼桥建成;清代中叶,骆驼街已是市场日繁,商贾云集。骆驼桥下的流水,曾照见几多风景几多沧桑。那是稻香千里、鱼虾满舱,南北货船互通有无,鱼米之乡物阜民丰的图景;那是茶楼酒肆、商铺钱庄,鳞次栉比,人来客往川流不息,繁华堪比《清明上河图》的盛况。说书唱曲、打铁兑糖、玩杂耍卖膏药……市井生活暖融融笃悠悠,活色生香! 在骆驼,随便哪一个角落,一座桥、一条河、一处宅院、一棵树、一块砖瓦……都有故事。穿行于巷弄之中,不时看见高高的斑驳的马头墙,骄傲睥睨,似乎在彰显家族昔日的地位。深深的庭院,一进又一进,从雕梁画栋的残损的构件和门口的石狮、石鼓中,仍可以想见当年的富丽堂皇。名门望族,如一颗颗明珠,闪亮在历史的幽深隧道中。桕墅方家,曾是宁波五大钱业家族之一,领军宁波帮,糖业、钱庄、丝茶、航运、银楼……遍地开花。在上海,方家人重建、扩大四明公所,大义凛然;骆驼盛家,经营、开拓沙船业,为漕粮甬上第一家。率先购买“宝顺轮”,俘获海盗船六十八艘,声名远扬。1915年,盛滋园酱油获巴拿马博览会金奖。在盛家,还出了新中国上海首任副市长盛丕华,他曾登上天安门城楼,见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胶西洪氏,耕读传家,致富后不忘桑梓,在族中兴办公益;还有张氏、翁氏……他们,均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谶语。受浙东学派“经世致用”的思想启蒙,受“工商皆本”“义利并举”的文化价值的传承,他们,不忘本心。造桥、铺路、兴学、修浚河道,骆驼宁波帮义举不胜枚举。楼其樑、盛筱珊、王伯元、赵安中、翁伟年……人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骆驼,既是商帮故园,又多书香门楣,于是,在富庶和繁盛中,又有了文化的内涵。商脉兴盛,文脉亦丰沛。历朝历代,官学兴荣,私学隆盛。清末民国时更是遍地开花。尚志、培玉、团桥、清湖、钟毓学堂名人辈出。在这里,走出了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唐弢,著文立说,针砭时弊;走出了著名俄罗斯文学翻译家草婴,他以一人之力完成《托尔斯泰小说全集》,让更多的人接触这一世界文化的瑰宝。还有翁史烈、杨福愉、杨福家、林永年等院士,他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各领风骚。崇文尚智,是一代又一代骆驼人的追求。 如今,走在骆驼,看到的是正在拆迁的骆驼老街。随着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推进,日渐冷落的老街、颓废的老宅和逼仄的弄堂终将淡出历史舞台。出发,或许是为了更好地归来;拆建,是为了获得新生。我们期盼中的骆驼,运河边上,枕水人家,繁华街市,宜业宜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