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慧            

    英国超人气二手书店店主肖恩·白塞尔又来了。自从这位毒舌老板于2001年在苏格兰小镇威格敦北大街17号开了家旧书店后，已经出版过一本反映真实书业生存现状的吐槽佳作《书店日记》。2019年，肖恩又完成了《书店日记2》，也就是国内刚刚翻译引进的《书店四季》。

    《书店四季》的文风和《书店日记》一脉相承。书中提到肖恩的生活和工作发生了新的变化：他和女友安娜分手了，两人现在保持着不错的友谊。店员妮基则离职了——这个世界上，人和书一样，都有聚散离合。黑猫“船长”倒还朝夕陪伴在肖恩身边。另外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姑娘伊曼纽埃拉，很快从生疏的外行女孩成了店里的娴熟员工，给肖恩带来不少帮助。

    而肖恩也依然会遇到很多小气的、麻烦的、令人尴尬的，甚至没事找事的花样客人。比如说，总有顾客大剌剌地来店里蹭书看；总有顾客觉得店主把自己想买的那本好书给藏起来了；总有顾客先在网店看好定价，再来肖恩这里进一步衡量书籍的品相和价格，最后决定买哪一本；还有的顾客则热情洋溢，来到店门口直接询问：“哎，您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让肖恩哭笑不得。也有客人倒不吝花钱，他们指定要购买那种小牛皮封面、鎏金字的书籍。是的，猜到了吧？他们买书，不是用来读，而是用来装潢。肖恩没有点评这样的客人，不过我想，他肯定又在人家身后翻白眼了。肖恩用言辞“回击”客人的例子亦是不少。比如有个顾客，因发现书页上有个小撕口，便要求打折。肖恩哪肯就范——他表示自己在为该书定价时，就将此因素考虑进去了，所以“你没理由要求我为同一个撕口打两次折”。肖恩觉得：这看似是个小问题，却关涉到谁在交易状况中掌握主动权的大原则。

    形形色色的书店过客中，当然也有一些特别暖心的人。比如肖恩曾收到一本寄自中国台湾地区的书籍《书城旅人》。寄书人自我介绍道，她曾到苏格兰旅游，也到过肖恩的书店。回国后，她将这段美好旅程写成了一本书，即《书城旅人》，现在给肖恩寄来。“虽然你也许不认识中文，但书里有不少你书店的照片，希望你喜欢。”肖恩很高兴能获赠如此富含真心和诚意的礼品。

    对于当下书店行业，尤其是二手书行业的困顿状况，作为业界中人，肖恩是有清醒认识的。他曾引用《书商约翰·巴克斯特私语录》中的话形容：“如今的新书店为了生存，很可能得冒险把自己打造成高档百货店，让商品从钢笔尖到相框一应俱全。这是可悲的下坡路，也是时代的征象。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二手书商必须同时经营一家你可以买到止咳片、阿司匹林和腌菜的百货商店？但愿不会。”有鉴于此，肖恩一有机会外出旅行，便会去看看其他的二手书店，看看人家是怎么经营的，万一有值得自己借鉴和学习的地方呢。

    事实上，肖恩能将他的书店做成苏格兰最大的二手书店，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才能。尤其收购旧书前对书籍进行综合估价的能力，绝非朝夕可成。肖恩提到自己有一次在收书时，遇到了一部维多利亚时代的石印印度图片集。他立即看出该书最大价值在于装帧，因为它是用古塔波胶装订的——19世纪后半叶，古塔波胶（古塔波树的树胶）被视作万能工业用品，从高尔夫球、补牙填料到电线绝缘材料，都用古塔波胶制作。在书籍生产中，也曾被短暂使用。物以稀为贵，这本石印印度图片集就是那一历史窗口期的珍品。

    当然，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坏脾气”老板，肖恩照例抱怨着自己卖书为生的艰难，可他一如既往地善于用英式幽默化解工作中的烦恼。就此看来，肖恩可说是“痛并快乐着”。他那开书店的生活尽管不是想象中田园牧歌的浪漫式样，却有着一个真正爱书懂书的书商才能领略的独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