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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文祥 知道陈山的人不多,知道陈山就是客星山的人则更少。在一般人眼里,陈山也确实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在江南这样的山到处可见。而事实上,这是一座极为独特的山。它的独特不在于山的本身,而在于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走上了这座山,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地。这个人就是东汉高士严子陵先生。 陈山,位于余姚城东的凤山街道,不高,但十分秀丽。春里翠绿秋里金黄的稻菽在四周如浪翻涌,一条叫安山桥江的小河在山的不远处蜿蜒东流,几户农家散居在山脚边疏疏落落的绿树间。袅袅炊烟升起,山上的苍松、翠竹以及满山坡的杨梅树,恍如一幅诗意弥漫的山村风情画。若登顶四望,向南,余姚城区历历在目。向东北,慈溪市区林立的高楼尽收眼底。真可谓“一山览两市”。据传,宋时名人陈襄子孙散居山下,此山便叫了“陈山”。清代诗人郑性曾赋诗一首:“姚邑东偏耸客星,十分孤秀十分青。看花雾眼看山雪,几度经过为少停。” 的确,自古以来歌吟陈山的诗词不绝于耳,但这并不是人们把陈山看得很伟大,而是人们极为敬重与这座山血肉相连的严子陵先生。假如山上没有子陵先生的足迹,那么,陈山只能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正是因为山上融入了子陵先生的学识、品行乃至最后的骨血,陈山在历史的卷帙中才闪烁着光芒。 这一点,陈山又叫客星山可以作证! 作为余姚“四先贤”之一的严子陵先生,在《余姚县志》人物传中是有姓名可查考的第一人,然而,关于子陵先生的史迹,流传下来的却不多。在屈指可数的史实中,我们约略知道子陵先生出生于余姚的黄清堰村,是一位淡泊名利的高士,为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同学。有一次曾把自己的脚搁在刘秀的肚皮上,刘秀竟无半点微词,于是民间就有了“客星犯上”的说法。其实,子陵先生最让后人敬重的,是他的人品! 子陵先生不愿做官,喜欢在富春江边钓鱼,好不逍遥自在。他的这一“钓鱼人生”,着实让后人尤其是仕途不如意的文人羡慕不已。名相范仲淹来到子陵先生当年钓鱼的地方,挥笔赞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范仲淹此言一出,把子陵先生的高风亮节推崇得无以复加,子陵先生一下子成为不慕富贵、不畏权势、两袖清风的知识分子的典范。此后,自然也成了余姚“四先贤”的首位人物。 想当年,范仲淹写《严先生祠堂记》说这句话的时候,刚遭贬,远离政治中心,做了建德的一个知州,但他说的话很有分量。于是,小小的陈山因为子陵先生,不但有了高度,更有了厚度。 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是子陵先生那种与内心契合的生存方式。中国文人常有一种近乎矛盾的心态:一方面满怀拯世救国之志,渴望在仕途上大展宏图;另一方面又向往过一种逍遥自在、自得其乐的日子。但真正能走上仕途的文人毕竟是少数,因此,有个性的多数中国文人只能或行走江湖,或归于竹林。他们虽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但当权者对他们几乎熟视无睹,因此,他们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与悲哀。但子陵先生显然是个例外,从来没有一个文人能像他那样,既受到朝廷的厚禄礼遇,又能使自己悠然自得,逍遥自在,张扬着自己的个性。 子陵先生钓鱼,钓的就是自己的活法——旧时文人像是潭中的鱼,钓者就是当权者。当权者知道潭中有鱼可钓,钓上来可为我所用;鱼也知道有人在垂钓,但就是不上钩,在钓钩边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旧时文人渴望做这样的鱼,既能保持自身的独立,又能被朝廷所重视。 不过,在我看来,这一点应在其次,子陵先生最让人敬佩的还是他的气节与风骨。他不贪高官厚禄,坚辞王莽之聘,抗命新朝,洁身自好。以致历代文人对先生的为人处世之道歌吟不绝。毛主席则有“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之句,侧面书写子陵先生钓出的那片秀丽风光。 比之富春江钓鱼台,作为先生归宿之地的陈山则显得默默无闻。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以前,陈山是很风光的,山上亭榭楼台牌坊极多,山顶曾建有“高节书院”,望柱上有一副气势不凡的楹联:“何处是汉家高士,此间有天子故人。”但如今那一平如砥的山顶上,连断墙残垣也不见了,偶尔在野花丛中可见几片瓦砾。这种衰败在清代已露端倪:“云台功业古今稀,不及先生一钓矶。家在舜乡甘侧陋,名垂汉史转光辉。”这是不是可以看作后世的人越来越把过程看得比结果更重要了? 我不敢想,陈山以后会不会被人们彻底遗忘,真的回归为一座极普通的山。 ①位于余姚市低塘街道黄清堰村的“高风千古”牌坊。 ②陈山上高风亭残存的一根石柱。 ③余姚龙泉山西麓的严子陵雕像。 (余姚市文保所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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