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高昌城 路过的人,心里都有一本经 出发或回家,我只是途经歇脚 西汉的李广利为的是汗血马 远征而在这里屯田养息 东土的唐玄奘为的是度众生 求法而在这里礼佛跏趺 杀戮与拯救之间,人世像一个转盘 而这里,像是微弱的运动区间 无限接近出与入的静止 在大漠深处,想想出鞘的刀和笃笃的木鱼 陪伴多少驼队在月光里来来去去 所有的风都已远去,所有的梦正在降临 我打开手机,下了一份“饿了么”订单 面朝火焰山 那横亘的,是日子的伤疤 有人想翻越,有人安于一隅 无非隐约的灼痛 提醒时间的盆地必须经受 有人说,吴承恩的唐僧师徒 其实是内心挣扎的一个人 我觉得,至少还住着 铁扇公主和牛魔王,应时唤醒 向导说,山体遍布的那褶皱凹凸 像不像千尊佛身形态自如 雅丹 有一个景区取名为 魔鬼城。 我与同行人说:大俗 或许大俗即大雅,还很精准 那些假想的狮子、豹子、猴子 若是真的 可见被风驯养 流水似的刀痕,留下暴力的回声 地下有石油,有恐龙化石 供奉现时代的经济报表和学术期刊 我想,这里曾有他们 或它们的老子、孔子、墨子 亿万年后,人们发着微信和抖音 在这里打卡 或缅怀身份不明的遗骸 辛丑观潮节,在布尔津县城赏月 硕圆金黄的月 挂在西北狼的嗥叫 悬在江南的桂花树桠。 都说月的行走,是失水的潮汐 那么,我借一城的月色 在白桦林,仿一截钱塘江的影像。 余姚的亲人,梦里若有潮水的清响 那一定是阿勒泰山的月光 被我的想念煮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