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很多很多年以前,每当北风渐紧时,我们姐妹仨便开始抢占那把放在灶洞后面的小椅子。也是,烧火取暖嘛。 不过,无论谁抢到小椅子,烧火的程序都一样。通常先用干稻草引火,等火烧起来后,便开始添加一把把晒干的棉花秆、大豆秆或者枯树枝。稻草太不经烧了,一捆稻草不一定烧得熟一锅饭。 讲真,天冷的时候,烧火绝对是一件温暖而惬意的事。那时,家里没有专门的客厅,更没有一张软乎乎的沙发可以歪着躺着,有的只是饭厅里的几把冷板凳。家里最温暖的地方不是被窝,竟是灶洞后面! 烧着火,一张小脸便被烤得又红又热。于是,手也热乎乎,脚也热乎乎,心也热乎乎。如果这时候听着屋外传来北风的呼啸声,那就更不愿意离开温暖的灶洞了。 我们一般不会老老实实地烧火,非得煨点什么。年糕和糯米块是首选,其次是番薯和土豆。那时候,家家都有一缸水养的年糕和糯米块,捞一个洗干净擦干,然后用铁制的火叉送进去放到灶洞一边。放进去后不可以不管,不但眼睛要盯紧,还要用铁叉不停地翻动,这样煨出来的年糕和糯米块一定是“外焦里嫩”。如果开了小差,年糕和糯米块也许会被煨成一块“炭”。 比起煨年糕,我更喜欢吃煨糯米块。将煨熟的糯米块对半撕开,一股热气腾腾的米香味扑鼻而来。咬一口,外层焦香焦香,里面软糯软糯。心情登时大悦。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吧。小时候,除了吃饱穿暖,没有太多的欲望。 番薯和土豆不大好煨,它们太硬实,需要更多的时间。小孩子嘛,总是缺少一些耐心,但也真耐心地煨过几回,那味道自然又比母亲在锅里蒸的香。 就像某些人喜欢如厕读书,我喜欢在烧火时读点书。大冬天,烧火读书绝对比躺床上读书更惬意。一本本童话、武侠还有言情,大多是在烧火时读完的。我的爹娘没有文化,他们总以为我在看书就是在学习,连烧火的时间都不肯放过,那真是要考状元的节奏了。于是,他们一边对我寄予厚望,一边心疼地劝我休息休息。妹妹听了很不服气,眼睛向上翻了翻,然后“嗤”一声,“她是在看闲书!”母亲不知道啥是闲书,便怼她一句,“你看点闲书也好啊。”哈哈,妹妹小时候贪玩,不喜欢看书,无论是正书还是闲书。 在我烧火的历史中也发生过不少囧事。记得六七岁时,正在烧中饭的母亲突然有事要出去一会儿。当时,姐姐在学校读书,家里就剩我和妹妹。母亲将烧火的任务交给大一点的我,叮嘱我好生看着。我见火有点小,便捧起稻草一股脑儿地全塞进灶洞里。因为力气不够,稻草一半在灶洞里,一半在灶洞外,火顺着稻草渐渐地烧到了外面。我吓得逃也不敢逃,竟如壁虎一般,正面紧紧地贴着墙壁,屁股后面的事就不管了。等母亲匆匆赶来,我的屁股都快着火了。事后,姐姐取笑我,说我的屁股差点成了“外焦里嫩”的煨糯米块。 后来又发生过几起“火烧刘海”的事,皆因为煨点心时或者看书时离灶洞太近,火苗突然跑出来,躲闪不及。好在“无独有偶”,同学中也不乏跟我一样遭遇的。倘若早上看见某同学参差不齐的刘海,闻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柴火味,我就肯定,她昨晚必是烧火了,而且也看书或者煨点心了。 每逢寒冬忆烧火。真的,每每冻得瑟瑟发抖时,我总想穿越回那个年代,烧一锅香喷喷的米饭,煨一个香喷喷的糯米块,再读一本香喷喷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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