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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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0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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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旧时光

    

    应敏明

    

    

    儿时,我家住在宁海剧院对面,之间隔了一条桃源路,剧院在马路西边,我家在东边。我家五口人,住的是两间矮平房,门朝西,平日里剧院传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冬天,阳光早早从东面的窗棂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我坐在床上,常常用手去捕捉它们。

    冬天,我常跑到外婆家晒太阳。那是个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南边是个小墙弄,小墙弄南边是落塘道地,它的屋檐比外婆家的地坪高出仅尺许,我伸手就能摸到瓦片。这样一来,阳光就能无遮无挡地照进外婆家的院子,早上照在西首,中午直照中堂,下午慢慢移到东首。我和外婆一起晒太阳时,她从不浪费时间,要么坐着拆旧毛衣,要么编织新毛衣。外婆手巧,一个冬天过去,开春我就能穿上新毛衣去上学了。

    那时候天冷,外婆家的屋檐常常挂起长长的冰凌,在阳光下发出钻石般的寒光。我们几个表兄弟让外公架起梯子,爬上去折几段冰凌下来,拿在手上玩耍,直到冰凌融化,我们的小手冻得如红萝卜一般。

    每年冬天,我的手都会生冻疮,连握笔写作业都疼。阳光好时,一下课我就跑到走廊,把双手放在阳光底下,这样发硬的冻疮就会软化许多,不过晒久了会很痒。母亲知道后告诉我,生了冻疮不能在阳光下暴晒,一冷一热反而好得慢。

    读中学以后,我家搬进了天主堂院子,一间半矮屋,房门朝北,地湿。由于院子里住户多,房子拥挤,冬天几乎晒不到太阳。一旦遇到艳阳天,母亲早早叫我父亲找到院子里太阳能照到的角落,支起竹架,晒上棉被。棉被经过太阳暴晒,晚上我们钻入被窝,瞬间被松软、喷香淹没。

    高中毕业,我去了乡下开小店。蓝天白云下,冬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大地。门口那条清澈的河流,河流外宽阔的田野,一垄垄蔬菜、稻田,穿蓑衣的农民和老牛……无不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我们的小店朝南,四间店铺,16片门板早上卸、傍晚上。冬日,太阳始终在小店里游荡,阳光下玻璃瓶里五颜六色的糖果越发诱人了,而柜台上半铺开的花布里则开着无数朵鲜花。

    冬天农闲时,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喜欢来我们小店前晒太阳。男的在小店买支香烟,坐在石阶上抽,或买碗酒喝;女的织毛衣、纳布鞋、嗑瓜子。其间,少不了男女间的打情骂俏。小店隔壁住着董嫂,她可是村里最会说话的女人。董嫂长得宽身厚面,两个女儿却是貌美如花。不知以前是不是当过说唱艺人,董嫂声音洪亮,讲起民间故事来抑扬顿挫。每当说得兴致正高时,她的女儿会突然出现,把她拉回家去。这多少令大家有些扫兴。

    冬天阳光好,对小店来说也是好日子。小店春夏一般不卖海鲜,冬天才卖。那时候没冰箱,鱼卖不掉就会臭掉。阳光好,我们就晒鱼鲞。带鱼不用洗,直接吊在竹竿上,黄鱼、米鱼要先掏出内脏,再用刀从鱼背上划一道,挂到竹竿上。我们小店三个老员工,就我一个小青年,吊挂任务自然就落在我身上。在溪边,我把竹竿做成三脚架,两个三脚架上横一根长竹竿,挂上带鱼、黄鱼、米鱼……阳光下,鲜红的鱼儿一字儿排开,鱼腥味随风飘得老远。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这腥味对村民充满了无穷诱惑。

    空闲时,我会跑到河流对面的田野里,找到稻秆垛,一屁股躺下,眯缝着眼睛……天空一无所有,给我无限安慰。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冬日的暖阳从来不曾迟到,它温暖了我的过去,也温暖着我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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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