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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1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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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耆神笔留韩岭


《韩岭旧居》

《韩岭全景》

《狮岩夕照》

《韩岭老街》

《钱湖日落》

    一

    

    

    这是一位不寻常的画家,有着奇特的经历、曲折的人生、辉煌的艺术。中国画大家童中焘教授曾为他题词“人生坎坷、艺术辉煌”。他被当地人称为“傻子公公”,又被业内冠以“中国的梵高”称号。他就是油画大师沙耆先生。

    沙耆先生活到91岁,在韩岭度过了15年的光阴,占了他人生六分之一的时间,可谓不短。而这段时间,正是沙耆晚年创作的高峰,他留下的作品五花八门,有油画、国画、水彩画,还有不少手稿本画作。最幸运的是为韩岭留下了珍贵的风景油画,并完成了他的“衰年变法”,终成一代大师。

    20世纪80年代初,在其儿子沙天行的安排下,沙耆先生被学生余毅的父母接到韩岭,在一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年近七十的他,身体硬朗。沙耆被这个处处是景的村庄所吸引,也许,这是冥冥之中上苍为他提供了一个创作之佳境。

    韩岭村,旧时有逢五、逢十的集市,称为韩岭市,十分繁华。这个千年古村,如今被列为宁波市第一批历史文化名村,名胜古迹遍布全村,有庙沟后石牌坊(国保单位)、花桐殿古迹、金氏门楼和宗祠、韩岭老街等,村内还有“鉴湖秋色”“狮岩夕照”等十大胜景。山村风光也是美不胜收,日出日落、田野山坡、溪流小桥、池塘亭子……韩岭犹如一座富矿,挖掘不尽。落脚地方是一个景,转一角度又是一景,沙耆胸中有成竹,下笔如有神。

    我曾在韩岭信用社工作四年多,在余毅家中看过很多沙耆所画的韩岭风景。后来我不遗余力收藏他的韩岭风景照片,到目前为止,搜集的照片有150幅左右(包括水彩画),应该还有很多流失在民间。沙耆先生的儿子沙天行一直在上海,学生余毅后来改行成了服装设计师,而最知情的余仁良先生早些年也走了。沙耆到底在韩岭画了多少幅画?也许将永远是一个谜。但更重要的是,如何从已发现的沙耆作品中,探究他的艺术真谛。这些资料的搜集整理研究,对正在开发建设中的韩岭老街,尤其是韩岭美术馆,应该具有重要的作用。

    近年来,我患病不便写作,有时好似听到沙耆对我说:“你怎么不写了呀?”于是艰难拿起笔,仿佛又回到与他无拘无束交谈的年代。沙耆是一代大师,我为平民百姓,因缘而聚,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他漫无边际地说,我耐心静静地听,听他讲比利时留学的情况。他说得最多的是,一次举办画展后,布鲁塞尔各大照相馆都摆着他的放大照片,他很自豪;去学校路过花场,有花工送他鲜花,让他送同学;讲到恩师徐悲鸿关心他,常给他写信;又讲到周总理关怀他,寄钱给他用;也讲在沙村的孤独生活,还讲他爱杭州(是他结婚的地方)恨上海(曾在那里被捕过)……可见,沙耆先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唯独不和我谈艺术,因为他认为对不懂艺术的人讲那些,是对牛弹琴。

    

    二

    

    

    沙耆先生的每一幅画都有故事。我从搜集的照片中挑选几幅做一些介绍,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期待有更多学者、专家一起来研究沙耆的艺术。

    沙耆先生作画最多的一处地方是狮子岩,这里几乎可称为他的创作基地,至今我已搜集到有关狮子岩的作品照片13幅。狮子岩离他住处仅200米远,关键是这里的景色太迷人了,虽是一处没有花草的岩石,周围却有花桐殿古迹、娘娘古墓、小道、亭子,更有一年四季变幻无穷的景致。随着季节更替,沙耆能从不同角度创作出佳作来,让人叹为观止。如1985年创作的《狮岩夕照》油画,画中一轮红日即将落山,在一片金黄色的天空中更加凸显,夕阳下是黑压压的一片民居,近处是灰黑色的岩石。这与韩岭十景之一的“狮岩夕照”相吻合,取名恰到好处。

    沙耆很爱住过的地方。沙耆在韩岭的旧舍有两处,其中一处是他刚从沙村来到韩岭暂住的“德盛”老屋,虽只住很短时间,但他还是很留恋的,当即将搬入新房时,他画了一幅老屋的油画。这幅油画后来归于宁波的一位收藏家,我拍了照片。

    自迁入新居后,他又接连画了多幅旧居油画。其中一幅画的是庭院风景,围墙内摆满各种盆景,沙耆把它画得万紫千红,甚是好看。新居后来建了围墙,安装了大门,他在大门上方写了“竹苞松茂”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下方是一幅着色的“双龙抢珠”国画。现还留存着。

    

    后山也是沙耆的喜爱之处。他住在二楼,迈出门就是平台,可以说开门见山,他常常把画架放在平台上,画山上的日出、后山的芙蓉花……他更喜欢去金家祠堂走走,来到一处叫“庙沟”的开阔地,那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宁咸公路穿山而过。沙耆曾登高望远,画过两幅韩岭全景图,一幅是油画,一幅是水彩。水彩画十分精细,尺幅与A4纸一般大小。画的前面是一片广阔的田野,中间是韩岭村的民居,远方是烟波浩渺的东钱湖。这出自大师之手的画作,令人叫绝。沙耆又从同一角度画了一幅油画,看上去却是另一番韵味了。

    后山的一草一木,他都喜爱,即使有时景色平淡,在他的笔下,依旧色彩斑斓,充满生气。如后山的一块荒草地上,只有一棵枯树立在中间。沙耆就用这棵垂直枯树作为画面的分割线,配上蔚蓝的天空、金黄色的草坪,色彩十分和谐,散发着阵阵秋意。他画过很多幅后山风景,没有一幅是重复的。

    沙耆常在余仁良的陪同下,到钱湖边散步,他边走边捕捉创作题材。一次,两人走到乡政府旁,看到落日余晖的景色,沙耆默默记在心里。当与我再次碰面时,他叫我拍一张照片给他。没过多少日子,他就完成了油画《钱湖日落》,画中有万道金光,湖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的亭子在逆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画作比照片处理得更协调,色彩更亮丽。中央电视台记者还到实地取景,此画两次被搬上央视荧屏。

    我曾拍了一张湖滨照片给沙耆,那是台风即将来临的一天,天空中乱云飞渡。他看后很喜欢。我知道,如果他喜欢某样东西,很快就会动手画,哪怕当时他正在创作别的作品,也会暂时停止。果不其然,几天后,他就完成了一幅暴风雨即将来临的画作,是一幅人见人爱的风景油画。

    沙耆的《夏日的东钱湖》三联张作品,是我最难以忘怀的。他的学生余毅说:“沙老师花了20个上午的时间,我每天陪着他,一早就来到韩岭老汽车站湖边。”现在,这里是韩岭老街入口处。沙耆一直静静地画,直到中午。20天时间里,天气是不断变化的,但完成后的三联张作品,形成了一个整体。画中有蓝天白云、荡漾的湖水、蜿蜒相连的群山。沙耆一生可能就只画过这么一组三联张作品,弥足珍贵。

    

    三

    

    

    韩岭老街也是沙耆常去创作的地方,我见他在那里画过多幅,可惜没有拍下当时的照片,失去很多珍贵的资料。

    一次,他在老街作画,围观了一大群人。刚好我路过,连叫几声“沙老师,沙老师”,他都没应。只有当别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会说“谢谢大家,让让开”。可见他创作时是多么专注。那天他画的是《韩岭老街》:街两旁是民房,中间有一条溪流。画中有九个人,有在街上行走的,有在溪中洗衣的,还有一个村妇骑着三轮车,让画面增添了动感,充满了生活气息。

    在未通公路前,韩岭航船埠头是个繁华之地,它上接一条溪坑,下通东钱湖,韩岭十景之一的“鉴湖秋色”指的就是这里。沙耆在这周边画过不少油画、水彩画,其中一幅油画出现在台湾汉湘艺术中心制作的画册中,因为出版方不了解所画是何地,只能取一大路货的名称《江南水乡》。画面主体是石板桥,桥上有三位穿厚厚红衣服的村姑,湖中有船,民房边的山坡上已不见绿色。此画命名为《鉴湖秋色》更为贴切。

    沙耆还在此创作了另一幅油画,画面上穿蓝色连衣裙的姑娘似乎钓到了一条大鱼,正使劲将钓竿往上拉,旁边还放着一只装鱼的桶,附近的民房色彩不一,而水天一色,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好作品。

    沙耆常到旧址附近溜达,看到好的题材,就会叫余仁良拿来画画的工具和材料。一次,看到村民准备建房,他就将堆积如山的红砖、一堆堆空心板以及打好的地基,搬上了画面。再配上造型各异的民房和后山的树林,一看就知道,又有一幢民房要建起来了。

    沙耆最喜欢下雪,若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一早就会在雪景中看到他的身影。他不怕冷,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在余毅或余仁良的陪同下,兴高采烈地画附近的雪景。在他不同年份创作的雪景画里,山上白了,树上白了,路上白了,屋顶白了,行人没有了,画的是不同的地点,景色也完全不一样,展示的却是相同的“瑞雪兆丰年”的喜悦。

    沙耆几乎走遍了韩岭的角角落落,他的画已成为极其珍贵的文化遗产。随着韩岭的开发建设,沙耆画过的很多地方已经消失了,但他的作品为我们留住了乡愁,带给后人满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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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