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一景 （史 骅 摄）

    宁波以港兴市，是中外闻名的商埠。现存月湖的高丽使馆，说明宁波在唐朝时，已是与日本、朝鲜及东南亚一些国家通商的主要港口。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外国列强和清政府签署《南京条约》中的重要条款之一，是将宁波和广州、厦门、福州、上海五处辟为“通商口岸”，实行自由贸易。在宁波江北区，至今仍有英法等国所建的西式楼房和教堂。

    和 风 

    一

    “五口通商”后，西方文化的洋风也吹到宁波大地上，宁波人的言语谈吐中，就开始“洋话连篇”。

    比如称弹簧锁为司必林（Spring，意为弹簧），称垫圈为华司（Washer，意为垫圈），称水泥地为水磨汀（Cement，意为水泥）。我初到宁波时，走在宁波街头，以为宁波人都学过英语。

    宁波人聪明，善于借鉴。如称一些固执的老人为“屙而猫”，据说这是从英语（old man)音译过来的。屙，是粪，在宁波地方话中还有脑子不清和固执之意，“屙而猫”就形象生动地描绘出一个猫一样弓背弯腰的糊涂老头形象，而且还带贬义的调侃之意。

    宁波人还常把英语、日语甚至荷兰语转化为宁波话，如称味精为“味滋素”。这三个和吃搭界而组成的名词，很耐看，让人想到有滋有味的美食。“洋话连篇”的宁波人，就有这种灵光一闪的智慧。

    宁波人还有“崇洋”不“媚外”的思想，以前总是把煤油灯盏称为“美孚灯”（Medley lamp），就出自美国的美孚石油公司。这种“崇洋”还表现在多个方面，如有些中国暂时制造不出或有困难又不想制造的东西，宁波人都一律冠以一个“洋”字解决，如：洋火（火柴）、洋钿（外币）。

    二

    “宁愿与苏州人吵相骂，不愿与宁波人讲闲话。”这意思是说，虽同出吴语一系，但苏州话“糯”，即使吵架也好听；而宁波话“硬”，即使说话也像吵架，侧面反映出宁波人常从优雅的口中说出粗话。

    这是因为，宁波话中至今仍保留着不少中古音。而从词义的角度来看宁波方言，会发现，它的三音节、四音节的俚语、俗语、比喻语、方言成语以及更多音节的短语和谚语，不但可以书写，而且十分精彩生动，这些正是宁波话中最有生命力的因素。

    如：烂好人（老好人）、样有份（什么事儿都沾边的人）、老油条（处事经验多而油滑的人）、黄豆汤（傲慢自大的人）、贼笨佬（愚笨的人）、万三句（好说大话的人）、书独头（书呆子）、轻骨头（指轻浮不自重的女性）、强讨饭（强行索取的人）、漆糊涂（糊里糊涂的人）、好好先生（老好人）、顺屁和尚（人云亦云的人）、死藤南瓜（没主见的人）、桥头老三（样样懂的人）、灶跟无赖（只会在家里耍赖的人）、擂倒买主（自暴自弃的人）、翻白泥螺（不顾脸面的人）、小吊码子（小气鬼）、大襟布衫（只拿进不拿出的人）、铁丝揢箩（吝啬不肯花钱的人）、要钿呒郎（只想得好处的人）、脱底茶箩（吃光用光的人）、馋痨丫么（馋鬼）等等。

    宁波人对不同品性的人，赋予不同的称谓，除了戏谑诙谐的因素之外，也寓有褒贬好恶之意。

    三

    正因为宁波方言中，固执地保存着这些因素，以聪明著称的宁波人，学普通话往往非常困难。

    宁波本地人学不好流利的普通话，就玩起幽默的“高级黑”，碰到外地人，先会来一句：我普通话讲得不好，是“灵桥牌”。

    灵桥，横跨奉化江，是中国第一座有中国工程师参与设计的单孔钢梁环形桥，一直是宁波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宁波人的骄傲。宁波人说普通话，要加一个属于宁波的“前缀”，自然就是“灵桥牌普通话”。但我觉得，强行对外来客人灌输“灵桥牌普通话”，多少就有点“屙缸无赖”（臭不要脸）的意思了。该做的，还是要老老实实学说普通话。

    讲“灵桥牌普通话”的宁波人，闹的笑话还是不少。据说多年前宁波一位供销员，某次进京办事，用光了圆珠笔的笔芯油后，向宾馆服务女生要一支圆珠笔芯，结果让京城的服务女生大跌眼镜，因为他把圆珠笔芯说成“女子背心”。

    在宁波话中，“张蒋”不分、“江港”不分、“郑陈”不分。许多外地人来宁波，喊姓蒋的为jiǎng师傅，喊姓张的为zhāng师傅，结果被宁波人说成是“白字先生”，我就碰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