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大学时,“泛读”老师幽默地对我们说:“英语和宁波话有许多相通之处。我以前看《雾都孤儿》的原版小说,很奇怪,怎么诅咒语用‘Oh,my ears!Oh,my eyes!’直译起来不就成了‘我的耳朵!我的眼睛!’吗?这算哪门子诅咒?直到有一天,我听宁波人骂人,什么‘骨头勒!脑西勒!’我恍然大悟,真正是殊途同归啊!还有呢,allsum(总额)音译为‘和而散姆’,宁波话说成‘和拢三亩’。一户人家和拢总总只有三亩地,人多地少啊。‘和拢总总’不就是‘总’的意思吗?” 当时我们哄堂大笑。因为,“骨头勒!脑西勒!”这句话他说得有声有色,石骨铁硬。而且,他说“和拢总总”时,还做了双手一拢的动作。且不说他是不是牵强附会,宁波作为一个早期通商的城市,宁波人学英语,可谓历史悠久。中西方文化碰撞,肯定会迸发出不少有趣的火花。 曾经,多家报纸转载过一则新闻:一位收藏爱好者,展示了一本百年前宁波商人编著的宁波话注音《英语注解》。这当中,下午“afternoon”注成“矮夫脱侬”,纸张“paper”注成“配不”,猴子“monkey”注成“门开”,学校“school”注成“司苦而”。原来,清乾隆年间,广东和香港开始对外通商,宁波商人在广州进行对外贸易,因言语不通,常有不便之处,于是,有人编著了适合宁波人学习的用宁波话注音的英语读本。有几位懂外语的老宁波根据谐音一念,说:“挺准的,比国际音标还管用呢。”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宁波成为五口通商的沿海口岸之一,实行自由贸易。西风东渐,在当时的大气候下,有不少舶来品、舶来词,像“司必林”(弹簧锁)、“水门汀”(水泥地)、“那摩温”(带班、工头)等,在各种资料、作品中都能读到。咖啡、雪茄、沙发、维他命、麦克风、马赛克等词,大家都在用,但是外来词,宁波人似乎用得更多。我有一位宁波本地的朋友,她家有一位80多岁的老奶奶,老奶奶目不识丁,但从她口中常听到一些英译词。有一次,她高声叫“华司”,我被弄得莫名其妙。然后,我就看到朋友给她拿来一个垫圈。还有一次,气温骤降,她问我:“天气冷了,你穿司卫铁了吗?”当时,我懵了,这“司卫铁”是什么呀?后来,朋友妈妈告诉我是卫生衫,现在人都不穿了。我仍然困惑于这名称的来由。最后,有一位同事告诉我,“司卫铁”就是绒衣绒裤,从英语“sweater”过来的。这时,英语专业的我才回过神来。 宁波人很有“拿来主义”的做派,有些舶来词和方言一结合,就有了许多有趣、新鲜的词。比如,英语中“old man”指老人,是中性词。而宁波老话“屙而猫”(猫与曼同音)就是取其谐音,“屙”在宁波话中有固执、糊涂、拎不清之意。“屙而猫”生动地描绘出一个像“偎灶猫”一样猥琐、稀里糊涂的老头形象,是一个贬义词,是一句调侃话。英语中“One dollar”意为一元,宁波人就取其与“混道道”谐音,创造出一个“混道罗”,意思是这个人糊涂、含糊不清。再比如,洋行买办“comprador”音译为“康白度”,说着说着,宁波话就说成“讲白佗”,空话讲讲白白好佗(意为“拿”),竟有了讥讽的意味。 最后,附录一首当初上海的洋泾浜英语歌谣,这里的发音是基于宁波话的,估计是在上海的那些“宁波帮”编的: 来叫克姆(come)去叫戈(go),一元洋钱混淘箩(one dollar)。 廿四铜板吞的福(twenty four),是叫也司(yes)勿叫拿(no)。 如此如此沙咸鱼梭(so and so),真货实价凡立哥(very good)。 靴叫白脱(boot)鞋叫靴呵(shoe),洋行卖力讲白佗(comprador)。 小火轮叫司汀婆(steamboat),吃梯吃梯请吃茶(have tea)。 生堂生堂请你坐(sit down),烘山芋叫补铁拖(potato)。 东洋车子立刻锁(rickshaw),打屁股叫班蒲吃呵(bamboo)。 混账王八啖风炉(damn fellow),那摩温先生是阿大(number one)。 跑街先生杀老夫(shroff),麦克麦克钞票多(muck)。 印的生丝当票多(empty cents),自家兄弟勃拉茶(brother)。 爷要发柴(father)娘卖柴(mother),丈人阿伯发音罗(father-in 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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