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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桌(应敏明供图) |
古人有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其中的棋指围棋。围棋体现了古人智慧,棋盘为方,棋子为圆,寓意天圆地方,棋子黑白,寓意阴阳。下棋当然可以以地为桌,席地而下,也可随便找个平台。但有张好棋桌,下棋之事便更为风雅。棋桌在唐代就已出现,此后为历代文人所喜爱。棋桌于文人,犹如理想的战场,两军对垒,赤壁鏖战;于藏家,则是心心念念的宝贝。 我有个杭州朋友,是位报人。爱好下围棋,业余五段,曾担任杭州马晓春围棋俱乐部主任。一次来宁波,我请了一位业余高手和他过招。一开始他再三推诿,我以为他怯场。但当我说,今天这盘棋在我收藏的一张清代老棋桌上下时,他马上来了兴致,欣然应允。那天,他输一盘棋,输了半目。后来他说,他一边下棋,一边想象着古人在这张棋桌上对弈的风采。回杭前,他试探着问我是否愿意转让这张棋桌,给俱乐部添点贵气和文气。但这张棋桌是我多年前亲自上“地户”跑来的,实在不忍割爱,只好婉拒。 二十年前,一天在宁波交易明清老家具的“西站”市场,我碰上“跑地皮”的陈师傅。他告诉我,上几天在宁波孝闻街一户老宅里,看过一张老红木小方桌,样子煞是好看,可卖家开价高,没有买下。我一听,老红木,小方桌,觉得可能是棋桌。收藏界有句行话:百张老八仙桌易得,一张老棋桌难觅。我当即要求陈师傅带我去买,并承诺倘若成交我按行规支付10%的佣金。那是夏天,我们来到孝闻街一户老宅门口,老陈先进去探个情况,我在门口等候。 过了一会儿,老陈出来说,妥了,叫我进去看桌付钱。我走上二楼房间,一张小方桌待在角落,上面落有薄灰,看形制我就知道是张好棋桌。我用手轻轻地抹去一点桌面薄灰,木质纹理露出来,不是原先老陈所说的老红木,而是老鸡翅木。我一见钟情,也没怎么还价,付了一万元钱当即成交。卖家是位胖胖的中年人,记得他当时说了句:我家上代人喜欢下棋,我不喜欢。 桌子一拉回家就开洗。玩古玩的人都喜欢自己洗,怕被外行洗坏了包浆。此桌灰垢较厚,我提来一桶水,放入少许食用碱,拿起抹布将桌子角角落落擦上一遍,待片刻,再用自来水冲洗,而后置放在阴凉处晾干。晾干后再用软布擦上几遍。完成这些工序后,这张棋桌就以新的面貌呈现在我面前:典雅、文气。该棋桌,桌面正方,独板,宽77厘米,放围棋正适合,高85厘米,比一般桌子略矮。四边各有一个抽屉(每边看上去都有三个抽屉,其中两个是假抽屉),抽屉下饰雕镂空明式草龙纹,雕法古拙。四条直腿方正,腿脚雕有回字工。整桌线条挺直,边角圆润,打磨到位。除了抽屉用楠木,其余均是老鸡翅木。这张棋桌从形制、用料、纹饰、包浆、做工等方方面面来判断,系清中期明式甬作棋桌无疑。 我对老鸡翅木家具有偏好,因其颜色沉稳,纹理漂亮。鸡翅木因木纹似鸡翅的羽毛而得名,明清时期,鸡翅木是仅次于紫檀、黄花梨,和铁力木齐名的名贵木材。鸡、吉谐音,古代有“有鸡必定喻吉”一说。许多人或许不知道,明清老鸡翅木和今天所谓的新鸡翅木不可同日而语。王世襄先生认为,老鸡翅木“肌理致密,紫褐色深浅相同成纹,尤其是纵切而微斜的剖面,纤细浮动,予人羽毛璀璨闪耀的感觉”;而新鸡翅木“木质粗糙,紫黑相间,纹理往往浑浊不清,僵直无旋转之势,而且木丝有时容易翘裂起茬”。老鸡翅木还有个优点,年份一久,包浆出色,该棋桌皮壳温和油亮,有玉质感,光可鉴人,给人一种淳厚的含蓄美。 收藏有这么漂亮的一张棋桌,可惜我不会下棋,似有暴殄天物之感。好在,这张棋桌它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而我信奉“美与实用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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