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则象山渔民一网捕获2000多公斤野生大黄鱼的消息,在众多媒体中疯传,引起网友浓厚情趣。差不多已成“珍稀动物”的野生大黄鱼,一网能打到这么多,阿拉宁波人是否又有口福了? 记忆中,野生大黄鱼“游离”宁波人的餐桌,始于上世纪70年代初。此前,因为资源丰富、消费人口有限、运输工具落后、保鲜手段缺乏等因素,宁波人甚至无法及时“消化”捕捞上来的大黄鱼。多年前,宁波有一家名叫“如生厂”的食品加工企业,大量生产黄鱼罐头便是证明。作为宁波地方特产,有客自远方来,做一道咸菜大汤黄鱼似乎是必须的;婚宴、寿宴或逢年过节的餐桌上,一条大黄鱼也是标配。宁波不乏各种美味海鲜,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他鱼类始终无法替代大黄鱼的江湖地位。 野生大黄鱼逐渐淡出宁波人的生活,最后“活”成珍品,直至在普通老百姓的餐桌上绝迹,令人惋惜。野生大黄鱼资源枯竭后,人工养殖黄鱼应运而生。养殖黄鱼刚面世时,各大媒体也曾“津津乐道”过,无奈味蕾是诚实的,尝过几次,从此别过。此后,科研技术人员针对养殖黄鱼太肥的市场反馈,开发加工出一款脱脂黄鱼,也曾获得过市场喝彩声,可没过多久,终因口味不咋的,又慢慢归于静寂。 阿拉宁波人口中的大黄鱼属石首鱼科,又名石头鱼。古籍记载:黄鱼,谓之石首,脑中藏二石子故名。有研究者认为,此石子功能是为了维持黄鱼的身体平衡。也正是因为这两颗石子,“害”得大黄鱼几乎灭绝。有一种叫“敲罟”的捕鱼方式,渔夫在渔场猛力敲打绑在船帮上的竹杠,声波传至水下,产生的噪声与黄鱼的耳石产生共振,最终导致黄鱼昏迷直至死亡。鱼儿浮出水面,渔民随手可捞。据说,这种作业方式上世纪中下叶从福建传到浙江后,大黄鱼捕获量大增,然而其大鱼小鱼通杀的捕捞方式,贻害无穷。笔者想,如果当年宁波渔民确实做过这种傻事,无异于自毁饭碗,还延祸子孙后代。 大黄鱼有好多种做法,除了宁波名菜咸菜大汤黄鱼和松鼠黄鱼,大黄鱼还能腌制、清蒸、风鲞。因为食材好,正像一句广告词说的“怎么吃都好吃”。诸种吃法中,最难忘的是熏鱼。 用黄鱼做的熏鱼堪称高档冷菜,一般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做。个中原因除了大黄鱼较其他鱼类价格稍贵,费油是重要因素。当年的食油系定量供应,为此熏鱼称得上是“豪华”烧法。黄鱼做熏鱼,步骤大致如下:选条一斤多重的黄鱼,按脊柱骨垂直下刀,切成一厘米左右厚的鱼片,然后放入伴有生姜、八角、胡椒、黄酒等调料的酱油中,腌制几十分钟,捞出晾干,再下油锅。注意,熏鱼的烧法是炸而不是煎,炸到鱼片两面呈玫红色、四周至深咖啡色,即可捞出入盘。还有一种做法是,先准备好一碗含酱油、黄酒、糖、醋及其他作料的调味品,从油锅炸好的熏鱼,趁热在调味品中浸泡一下后捞出。这种做法可使熏鱼的滋味更丰富,缺点是熏鱼的保质期会大大缩短。用黄鱼做的熏鱼,外酥里嫩,鲜美无腥味,口感既不像黑鱼做的那样结实,也不像鲤鱼、塘鱼那样外硬内糊,绝对是下酒过泡饭的佳肴。宁波传统菜谱中有一道“三鲜”,肉丸、蛋饺加熏鱼,黄鱼烧制的熏鱼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常年生活在物产丰富的江南海滨,宁波人对美味练就了独特的鉴赏力。譬如吃鸡,宁波人总结出鸡的美味部位在“飞、叫、跳”——翅膀、脖子、爪子,皆活肉也。同样,鲥鱼吃鳞,带鱼吃肚皮,甲鱼吃裙边等等,都是宁波人的美食经。鲥鱼鳞片富含优质脂肪,据说以前大户人家做鲥鱼,不像现在酒店那样“简单粗暴”,不去鳞就蒸好上桌了,而是先把鳞刮下,再用线串起来,随后悬挂在高镬盖内,下方正对着待蒸的鲥鱼,通过高温把鳞片的脂肪“熬”出并滴入碗中;所谓带鱼吃肚皮,应该在于带鱼肚皮上的肉口感滑嫩嫩、油咪咪;甲鱼的裙边,几乎全是胶原蛋白。至于黄鱼,宁波人认定最好吃的部位是嘴唇。黄鱼唇又称“八卦”,除了上下嘴唇外,还包括嘴唇中间的一个珍珠状组织,此物也是“活肉”,不仅好吃,营养价值也高,当年盛产大黄鱼的舟山有句谚语:黄鱼吃唇,胜过人参。 关于黄鱼的话题,本人还有两个极深的记忆。一是上文说过的“如生厂”,不时出售一种“下脚料”——去掉了鱼肉的鱼头带骨架,仅卖3分钱一斤,无论咸菜放汤,还是红烧,根本不用放什么调味品,味道就一个字:鲜!尤其那黄鱼头,乃是货真价实的脑黄金。还有一个就是黄鱼胶。现在大家都知道这黄鱼胶营养价值高,是珍贵的滋补品。一条2000元钱的野生大黄鱼,鱼胶差不多占了1000元,以至有些酒店一度根据含胶和不含胶,将野生黄鱼定为两种价格。有意思的是,如今被人们视作珍品的黄鱼胶,当年被广泛用于木作胶水。黄鱼胶用容器炖烂溶化成糨糊状,木匠师傅打家具时把它们涂抹在榫卯间,起固定作用。拿黄鱼胶做纯天然黏合剂,现在看来不啻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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