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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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5月3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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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一碗面结面

    

    

    

    

    平心而论,地处浙东的宁波,少有北方丰富的面食文化,毕竟是吃着米饭长大。

    讲到一碗面条,“韭叶、宽叶、二细、毛细……”宁波人不懂这些分类;“虾爆鳝、腰花、炒什锦……”宁波人也不兴这些现炒浇头,遑论“过桥”“干挑”等雅食。早些年,宁波老城厢里的面食店,供应的是清一色“烫面”。

    何谓“烫面”?那是将细圆碱水面煮半熟后捞出,堆在竹箩里备用。店家拿带钩子的铁丝小筐装满半熟的面条,挂在锅沿,顾客来点时,置入高汤内烫熟,依据个人偏好添熟牛肉、牛杂、面结、油豆腐、鹅血鹅肠,呈现别样的丰饶。窃以为,宁波老城厢里仅有两碗面可称道:一碗是“康乐牌”牛肉面,另一碗是油豆腐面结面。

    《倾城之恋》白流苏娘家有个过气钟摆。明知老龄化态势不可逆转,全家人却舍不得丢掉;明知它比正常速度慢一截,但因习以为常的念旧,全家老小情愿被它拖住脚步,也不愿换个新的去追上时代。

    “康乐牌”牛肉面和油豆腐面结面,同样是宁波吃客们不愿换下的钟摆。非但不过气,尤其是那一小捆扎着蔺草的面结,如今忽如一夜春风梨花开,在大街小巷似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店家一律打起“仓桥头”的旗号。

    宁波人口中的“面结”,并非面食,说白了就是用豆制品“千层”来裹肉。如同上海人口中的面筋百叶“双档”中的百叶,类似湖州人口中的“千张包”。

    湖州人丁莲芳于清光绪年间首创的“千张包”,之后从浙北传到宁波。宁波人将其改进,先将“千层”置碱水中泡软,裹入三肥七瘦的猪肉糜,对折后把左右两角向上叠起,然后滚一下,便成一只一指长的面结,拿蔺草一捆,四个为一扎,样子与湖州“千张包”不同,极像春卷。煮熟后,添几个油豆腐,一撮嫩青菜,就是一碗清口的面结汤,要是有一缕热腾腾的烫面打底,就是宁波人钟爱的面结面。

    幼时,印象深刻的面结店,究其正宗者有两家:一家位于镇明路,十足的国营风范,后搬至江东华严街;另一家在仓桥头,由郑国美阿姨开办。其他的店,或多或少都不靠谱,倘若晚间营业不打烊者,大概是“李鬼”。

    自家裹的面结,千层泡不软,肉馅发柴,总不如店里的好吃。故而,吃客们铭记“仓桥面结店”,隔三岔五地去排队光顾。队伍排得像百脚蜈蚣,有拄着拐杖的老头,有驼背的阿太,也有小年轻甜甜蜜蜜夹在当中。灶头上白铁皮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带着套袖的郑阿姨,弓着腰,长柄铁勺捞起面结后,麻利地剪断蔺草,半天下来灶台下已积满蔺草。

    深腹大锅里划分不同区域,泾渭分明:表层浮满油豆腐、青菜和面结,带钩子的铁丝小筐里装满面条,挂在锅沿,中央浮一大块肥膘。一只煤球炉上架着黑不溜秋的铁锅,黄色的碱水面汤翻滚,满脸烟色的阿英用爪篱捞起熟面条后,扯着嗓子喊“哎!一客生面好嘞,拿去”。

    我不喜吃“烫面”,怪它粉滋滋的,没咬头。搭配青菜油豆腐面结汤,最好是一碗“生面”,这碗“生面”是碱水切面煮熟捞出后,加葱花、熟猪油、酱油的拌面,有嚼头,口感总比烫面好。

    仓桥头店内的食客,把头埋汤碗里,各人细心地伺候着自己。身边有享受完美食的老伯,点燃一支烟,悠哉吐着烟圈。隔壁桌胖妇人高谈房子股票。门外嘴馋却又打扮精致的女孩,则等着打包,不屑在这门店里吃。

    今生一碗面结面,三六九等各色人物挤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闲谈,一小捆热气氤氲的面结,让宁波人觉得生动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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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