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 文/摄 “砰”的一声,一只墨绿花纹的长圆形脆瓜在父亲的拳头下裂成几块,汁水连着黄瓤哒哒哒流下来……多年以后想起小时候这一幕,我的口水还是会漫上舌尖。 那会儿,我们家是居民户,分不到生产队的瓜,每年夏天吃到嘴里的都是墙门里种田的叔伯婶婶们送的。那时候的脆瓜简直就是奢侈品,所以每每有了脆瓜,父亲便从粮站的老井里打来几桶沁凉的井水,让它们在水缸中游上一天半天的泳,等全家人聚集在一起时才开吃。大夏天里吃上几口,特别解暑。 父母去上班了,小小的我没有偷吃的念头,最喜欢脚底垫把小椅子趴在水缸边看着它们。有时拿一根竹竿把它们当成一条条小船推来推去,水中荡漾起层层青色;有时把它们一个个按下去,让它们像鱼儿一样潜水,再放手,看着它们此起彼伏窜出水面,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一脸,还拍着手开心地笑。 脆瓜才长到拳头那么大时,村里嘴馋的小孩便想着去附近的瓜田里偷摘尝鲜。有一次放学,小胖带着我们几个同学蹑手蹑脚地来到小队的瓜田里。远远望去,三三两两的小黄花顶在一大片的绿叶间,越发娇嫩,却瞧不见脆瓜的影子。拨开手掌大的叶子,只见一只只长满绒毛的小脆瓜俏生生地贴地而眠,蓦然涌上惊喜一片。忽听前头田边的草棚里传来呵斥声,原来是管瓜田的村民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于是我们跟着刚摘下一只半青不熟果实的小胖惊慌地拔腿而逃。后来我们老是冲着小胖唱:“脆瓜还没生,夜猫先来张;脆瓜还没大,夜猫先来逻;脆瓜还没红,夜猫对头碰。”笑话他偷瓜的事儿。 待脆瓜成熟,小队按照每家的劳力配给。脆生生的瓜儿们被一小堆一小堆地放在晒场上,阳光下闪着淡青色的光。叫到号的村民像凯旋的英雄雄赳赳地上前取瓜。抽到长相正点的满脸笑眯眯,抽到头大尾小、歪瓜裂枣般“脆瓜肚肚”的照样哈哈一笑。每当晚风习习的时候,总能看到几个坐在后桥头上大口吃瓜的村民,“咔嚓咔嚓”,着实诱人。 脆瓜,又名白瓜,属葫芦目葫芦科植物,“适于生食和酱腌”。元王祯《农书》卷八中所写:“为种不一而其用有二,供果为果瓜,供菜为菜瓜。菜瓜则胡瓜、越瓜是也。”颇为不解。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越瓜以地名也,俗名梢瓜,南人呼为菜瓜。”我们都把脆瓜当成一种水果来食用,拿它入菜总是无法想象会变成何种滋味了。 记得有一次在本地酒店里看到拿脆瓜做冷盘的菜肴,只把脆瓜切成大块,浇淋上一点蜂蜜,虽然有画蛇添足之嫌,但也可口脆爽。同行的朋友又点了一道“韭花脆瓜”,还冲着大家神秘地笑了笑。“韭花脆瓜”的做法很简单,脆瓜洗净后去皮去瓤,切成小块放盐腌制30分钟左右,而后攥干水分,拌入韭菜花。看着翠绿饱满的瓜沾满了韭菜花碎,变得黄了吧唧蔫嗒嗒的样子,心中暗呼可惜。朋友看我们几个一脸的嫌弃,索性直接把一盘韭花脆瓜搬到自己面前吃得不亦乐乎。哼!原来这个东北人,真正图的是韭花而已。 其实最好吃的还是秋后的野脆瓜。夏季吃完瓜随手甩落在门前屋后的脆瓜籽破土而出,一天天地抽出细丝般卷曲的嫩芽,细长的藤蔓交织攀援着在瓦砾堆里自由生长,直到一只只拳头般大小的果实顶着黄色的小花斜躺在风中慢慢变大。当秋风微凉瓜藤渐渐枯萎时,母亲告诉我们可以吃了。看着半青不白的小东西,我半信半疑地一口咬下,沁人心脾的甘甜像一缕凉爽的风,在唇齿间蔓延流动,渐渐消失在喉咙间,留下满口的清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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