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桥

    颜文祥 文/摄 

    在四明山区，从来没有一座桥像镇东桥那样奇特。

    然而，这座奇特的镇东桥看上去却是那么平实。平实的镇东桥坐落在余姚四明山镇一个叫庙下的自然村里。在一般人眼里，这座桥实在太普通了，桥长不足10米，高不到6米，虽然有几分廊桥的风韵，但在四明山的山山岙岙间，这样的桥还是不少的。这座难说秀挺更不能说雄健的镇东桥却又是如此奇特，说其奇特，不仅仅是因为发洪水时狂傲的洪水通过这座桥时变得温顺了，更是因为这座桥与一个人有关，他就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黄宗羲。

    四明山人一直把镇东桥看得很神奇，每位村民都知道这样一件事：当年古桥的设计者是村西上庠庙的一位僧人，他在桥拱中央画了一条横线，对村民说，洪水通过拱桥不得超过此线，超过此线时，洪水得越桥而过，桥可保安然无恙。事实证明，此话并非大话。1988年夏天，四明山发生了一次特大洪水，梨洲溪上游的水汹涌而下，势如破竹，沿溪的老屋、古桥被冲毁，唯有镇东桥，巍然屹立。洪水来时，超过此线，竟真的越桥而去，而镇东桥毫发未伤，堪称奇迹！其实，这并不是僧人圣口。原来，上游近东西向的梨洲溪，到了上庠庙，来了一个近90度的急转弯，变成了近乎南北走向，而镇东桥就建在转弯下游，溪流转折处的山体基岩突兀，正对着上游喷涌而来的山洪，一泻千里的洪水经此受到阻遏，被迫改变方向，锐气大大受挫，这就有效地保护了下游近在咫尺的镇东桥。因此当洪水冲击山体巨岩时，必然激起巨大的水柱，反弹射向下游，其高度必在桥面之上，于是形成了洪水越桥而过的景象。

    尽管镇东桥如此神奇，但如果没有黄宗羲，就没有镇东桥今天的声名远扬。与其说当地人把镇东桥看得很神圣，倒不如说他们把黄宗羲看得很崇高。黄宗羲与这座小桥结下的不解之缘，使四明山人从心底把这座桥看得很高大。虽然这里的风景是那样秀美，松涛翠竹、小桥流水，饱经风霜的古柏高耸入云，陡峭的山岩上摇曳着山花，还有盘山路边连绵起伏的红枫像燃烧的火焰，点亮了这里的静谧，但这一切只不过是四明山区最普通的景观。直到400多年前的那一天，黄宗羲走上镇东桥，山间吹来的带着一丝湿润的山风从他的耳际拂过，触手可及的清新和凉爽，心旷神怡的鸟语和花香，让黄宗羲感受到了阵阵惬意。于是，他坐在桥上沉思起来。这一坐，就不同凡响，一部伟大的《明夷待访录》就如桥下清澈的溪水，从他的脑海里流淌出来。有关史实是这样描述的：明末清初，年轻时的黄宗羲组织“世忠营”抗清，上四明山后与王翊率部会合，建立了抗清历史上有名的四明山寨。兵败后，几经转折，黄宗羲隐居于梨洲上庠庙，从事著述与讲学，撰写了洋溢着民本思想光辉的《明夷待访录》，比法国卢梭的《民约论》还要早上一个世纪。镇东桥就在上庠庙下，是到上庠庙的必经之地。桥上有廊屋四楹，在炎炎夏日，可以说是避暑的胜地。因此，可以猜想，当年，有多少个日子，黄宗羲或带着弟子在这里传道解惑，或独坐小桥，在宁静山水中体会时代的喧嚣，感受自己在民本思想冲击下激烈跳动的心。

    就这样，先生的人品、学识、气节和思想，在岁月的磨砺下，一点点渗进了镇东桥，使镇东桥成了一个历史的载体、一部历经沧桑的传奇。而这些又把镇东桥高高托起，使其成为一座奇特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