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洁 这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一本书,书名为《失败者》。失败者是相对于成功者而言的,人人都明白,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成功”究竟是什么?当我们在谈论成功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其实,当我们下意识地把一些人划定为成功者、一些人划定为失败者的时候,这两个概念都已经走入了末路。或许某个人的失败只是针对历史大潮流而言,他在某件能引起历史改变的事情上做出了不合时代浪潮的举动,最终被时代抛弃,因此我们将他命名为失败者。 但其实我们应客观看待历史上的每一个人,他可能在我们不为人知的地方帮助了某个人、促成了某件事、为某个地方做了微弱的贡献。历史不全是辉煌与荣耀,它由无数默默无闻的人、无数破釜沉舟却仍然被时代抛弃的人构成。本书从不同史料中择取中国历史上无名之辈的故事,化史料文章为生动平易的语言,带领读者走进他们跌跌撞撞的人生,体味他们的艰难抉择,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作者跨越时间,试着拼凑出历史的本来面目;跨越空间,与古代的无名之辈产生共鸣。不要以固有的价值观评判一个历史人物的成败,不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就将他钉死,或许是这本书教给我们最重要的道理。 历史是一幅巨大的“拼图”,史学家喜欢研究在历史中留下重要痕迹的人,通俗来看就是成功者。而历史的长河中更有被遗忘的失败者,比如宋兹甫、慕容超、载沣……他们是鲜活的人,是影响历史走向的人,也是构建历史完整性的一部分。 对一生奔波在岭南的张弘愈而言,通过各种途径博取官职是他追求上进、振兴家族的同义词。依靠战功,显然不可能;依靠科举,他担忧路途遥遥遇到不测;最终他选择了第三条途径——南选。岭南与国都相隔甚远,因此中央对岭南的管理主要依靠本土士人,这些士人获得官位需依靠每三年或四年一次的南选使选拔。此举的缺陷是这些士人终身只能在岭南兜兜转转,没有晋升的机会。张弘愈入选唐高宗永隆元年的南选并成功跻身于基层官员行列,任职期满,机会不再,等待他的又是漫漫无期的守选。六年守选生涯,他终于意识到科举已成为潮流,试图逆流而上利用捷径是不可能的,他生平无法跨越的山川天堑,只有交予后代完成。可惜的是,他没能看到长子张九龄中举,也没能看到自张九龄始,韶州曲江张氏代代有进士、发展为岭南望族的盛况。从他身上,读者能看到南选制度在一个特定时期给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带来的重要影响,也了解到“岭南第一人”张九龄背后的曲江张氏的沉浮与兴盛。而张弘愈似乎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失败者,虽然他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对国家对民族产生巨大的影响。书名“失败者”更像是一个宽泛的概括,他们可以是孤勇者、无名之辈、失败者……重要的不是“失败”这两个字,而是字背后的人生。 何况,失败者也能在历史中熠熠生辉。“李树桃花艳秦淮,香风青楼满面来。君臣不及一商女,朝宗公子扇撕开。”提到李香君,与她捆绑的标签是“秦淮八艳”之一,剥去这个标签还剩什么?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当然,史料未曾记载之处,便是文学创作的舞台,清戏剧作家孔尚任的《桃花扇》赋予李香君灵魂,也几乎塑造了后人对她的认知。以她为代表的众多青楼名妓被文人士大夫当作一种精神依托,并灌注了价值准则。即便我们不知道真实的她是否有宏大的理想追求,她仍熠熠生辉,“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通过她,我们得知女子的气节不可忽视,士大夫虽身在高位也并非事事高洁,阶层差距难以弥合,但精神不分高低,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她们的“千磨万击还坚劲”,她们的“粉身碎骨浑不怕”,令七尺男儿为之汗颜。 “历史之所以真实、鲜活,是因为不仅仅有轰轰烈烈和功成名就,也有默默无闻和折戟沉沙。那些藏在恢宏叙事阴影下的人生沉浮与岁月变迁,才是历史的真实面目。”他们都是历史中的旅人,纵使所见非所思,所思非所愿,天地留过,他们眼中闪烁的光终将黯淡下去。不过,我们放下书,能记住一个名字或记得一个故事,也就不枉他们在辽阔天地中走过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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