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山岛是舟山东极镇最东边的一个岛。我们坐机帆船从庙子湖岛过去，还有不少路。

    船比昨天的慢多了，看海也更加从容。当地人都说我们运气好。今天的天气特别平和，简直没有风浪。昨天坐在小轮船上看海，海风阵阵，浪涛滚滚，让我联想起青年时期读过的小说《踏平东海万顷浪》，今天站在机帆船头向四周看，则是海水很少起伏，真可以称作一碧万顷。但是，正如俗话说的，海上“无风三尺浪”，且今天的船比昨天小多了，所以那船头还是一会儿高高地翘起，一会儿又重重地落下去，这种情形以前只在电影上看到过。

    同北仑近海不一样，这里的水是蓝的，天也是蓝的，水和天融成一色，简直很难找到海平线。看到碧波之中立着许多礁石，它们各有特点。特别令我注目的是有一片礁石，成排立在前面，过往船只不得不绕道而行。我惊奇造物主怎么会在这大海深处安放一组屏风？更让我眼睛一亮的是，在一处大礁上，居然有一位戴笠帽的渔翁在海钓。看礁石四边并没有船的影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礁上的，也不知道他饿了怎么办，涨潮了往哪里躲，更不知道他晚上如何回家去。但就这孤翁独钓的情景，也算一幅很有意思的图画了。

    东福山岛就在眼前了，但我们不急着上岸，而是坐在船上绕岛一周，在风平浪静中观看全岛美景。总的来说这是一座石岛，可是不同的部位又有区别。开始时，看到起伏的石坡上斑斑驳驳的有一点植被，黄褐色的石头和绿色的植物各领风骚；后来则看到石缝里长出的一株小树或数丛小草，摇晃着挺立在海风中，显示自己的顽强生命力；再绕过去看，则完全是巉岩凹凸，陡峭险峻，还摆出各种造型。有趣的是，这些造型又随着我们观察方位的变化而变化，有一块巨石，初看如蛙，过一会儿变成虎，再换一个角度，又像个龙钟老者，真是千姿百态，巧夺天工。

    东福山岛，是一个面积仅2.95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不足50人的偏远小岛。登岛后，我们坐着汽车盘上山去。空气中充满着咸腥味，但天空是无比的明净。从岛上俯瞰大海，是另外的一派风光。单说那海水的颜色，就让人着迷：远远看去，是一层一层、一片一片的，同是蓝色，深浅各不相同。有人说这是海流使然。岛外棋布着几个小岛，当地人分别指着远方说，这边是“两兄弟”岛，那边是“四姐妹”岛，我想，如果能坐上小舢板到那些兄弟姐妹岛上去玩，一定更有兴味。

    岛上有一支驻军。来到驻地，一眼先看到山崖上刻的“东海第一哨”五个大字。据说东福山岛是我国最东边的有人居住的海岛，也是我国照到第一缕曙光的岛。岛东12海里外即为公海，这样说来，这“第一哨”的意思也就不难理解了。

    小岛远离陆地，运输十分麻烦。听说从大陆到东福山，要走两天、换三次船、停靠四个岛。从大交通变成皮卡车，从大轮渡换成小渔船。我们看到，居民们充煤气得把罐子背到码头、买柴油要把油壶挑到码头，单从这些就知道岛上生活的不易了。岛上遍地是石头，连想要种一棵青菜都找不到一寸泥土，这样一来，所有的食品只能从陆地运来，如果碰到连日大风，生活必然受到影响。这里没有街道没有商场，更不可能有各种玩乐的地方，终年守卫在这少有人来的小岛，寂寞和艰辛可想而知。一位战士对我们说，天热倒还好，游客众多，每天熙熙攘攘，到了下半年海上风浪大的时候，这里就连一个陌生人都看不到了。

    东福山岛素有“云雾岛”美称，每年春夏，岛顶云雾飘绕，而海岸边却是阳光普照。这对偶尔到此的游客来说是奇观，对长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却是痛苦。据战士说，这里一年中有好几个月是云雾天，以前，这段时间甚至连棉被都一直是潮湿的。现在营房密闭程度高，这方面就好多了。有人问一位军官，好在你们干几年后总会升职，可以调到定海或陆地上去吧？那位军官却说，说实话，每一位要调离这里的军人，个个都依依不舍。他把手指向山头上的一块大岩石，岩石上的“八一”军徽下面，刻着“战士第二故乡”六个红字。

    几十年前我就听到过歌曲《战士第二故乡》：“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风大浪又高，自从那天上了岛，我们就把你爱心上……这儿就是我们第二个故乡！”原来东福山岛正是这首歌的诞生地。那是1963年，作曲家沈亚威到东海前哨东福山体验生活，在连队黑板报上看到守岛战士张焕成写的一首题为“以岛为家”的小诗，词作家向彤将这首小诗进行了一些改动，然后由沈亚威谱曲，于是便有了这首大家所熟悉的《战士第二故乡》。

    我想，如此美丽的海岛，作为旅游景点，实在非常值得一到，但是如果让人长年居住，恐怕很少有人愿意。事实上，东福山岛的当地居民已经没剩下几个了，只有这些战士，一年又一年地坚守着这座偏远小岛。

    下得山来，码头旁是一个小小的海湾，那里有不少来旅游的大人小孩在碧水中嬉戏，有的游泳，有的摸鱼虾，还有人为大家拍照片，是一幅非常轻松自在的图画。

    机帆船慢慢离开了东福山岛，我从船上回眸这小小的石岛。跟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半山以上果然是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而当云雾中偶尔现出山坳中的营房和山顶的雷达时，却在无言中透出了威严和肃穆。它和刚才看到的海湾中的旅客戏水图相辉映，成为一幅动人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