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我喜欢跑书店，不管买了什么都觉得有趣。买回去的书放在书架上，一眼瞥到，想起“这是我那年在啥地方啥书店买的”，那个城市的气味和声响就会同时浮现在脑海中。

    一本《愿天堂，就是书店的模样》2016年6月21日购于宁波书城，编著者刘二喜，文章内容为探访广州独立书店。封面是书店门面的彩图，如旧识。有图片的书，我现在更爱读。有一家叫“红书店”的，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车把手靠在店外的橱窗上，门内就是五颜六色的书，放置在竹头书架上。戴眼镜的店主是个小伙子，穿件军绿色的夹克衫，坐在书丛中，前面的台子上有只饭盒子。顿时觉得，读书就是平常过日子的一部分，与功利无涉，与怎样过日子有关。这样说来，在我的心目中，书店如同清风明月。

    另一本白色的书，书脊上已有一些斑驳，封面印着很规整的小字“工作与学习丛刊”。此书由“上海书店”根据生活书店1937年版复印，我看了复印日期是1985年。这丛刊当年只出版了四期，刊名分别为《二三事》《原野》《收获》与《黎明》。内有小说、散文、诗歌、书评等，多是著名作家如鲁迅、茅盾、艾青、端木蕻良等人的作品，还有国外名家作品。内有插画，均为木刻。“二三事”即是鲁迅先生写的《太炎先生二三事》。翻阅之际，当时文学动态如在眼前。“上海书店”创始于1923年，店址在福州路401号，我过去常去那里淘书。这本《工作与学习丛刊》1985年第一次印了4000册，定价为4.8元。前几年，我花了20元购得。

    40年前购得的《美学散步》，紫青色的书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初版。曾从沪上带至豫西山里，那年冬夜，同宿舍的宝林从洛阳归来，一同喝灵宝产的果子酒。酒酣之际，谈及宗白华先生的这本书，有茅塞顿开之感。书上的那些话，今日记忆犹新：“美是无所不在的，世间的美，再大再多，最终还是反映到心中，‘天地入胸臆’，就是这个理。饮吸无穷空时于自我，网罗山川大地于门户，我们中国人的这种特异的态度，是一乐观的人生境界。”

    十几年前的深秋，离杭那天上午，又来到白堤，远眺宝俶塔，塔尖削倚天，亭亭玉立。漫步至湖滨路上的购书中心，上楼见《密涅瓦火柴盒》一书，是意大利的翁贝托·埃科写的专栏文章，有些文字他是即兴写在火柴盒上的。我把它带上了浙江快客，在杭甬高速公路上一篇篇打开。

    2010年12月的一天，冬日和煦，上午在绍兴人文书店购来知堂的《夜读抄》《永日集》《看云集》《书信集》等六七本书。出了书店，去鲁迅故居。经一石拱桥，看两岸，有“人家尽枕河”之风韵。午后观大善塔，建于504年的大善塔，顶端为圆柱形，上盖铁帽，重约2500公斤。又上傍河的雁雨楼喝茶，楼上较空，把壶举目望乌篷船，舟中人亦看我。想起卞之琳的诗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在宁波书城，我爱走到靠甬江边的那排明亮的玻璃窗前，望对江的江北岸码头的旧址。昔日的候船室已成今日的美术馆，那里曾经人声鼎沸。由沪抵甬的客轮，将靠码头时，有一舢板船，摇至客轮旁，接住船上放下的铁缆绳，拉向码头拴住缆桩。码头近旁的杂货铺、水产行，四季的风味可亲。又见这本《李叔同致刘质平书信集》，米黄色的封面，书中有弘一法师的珍贵墨稿，给人以温和静穆、春风化雨之感。信中多次提到宁波，谓“在甬诸承爱护，感谢无已”。信中又与人提及，“往伏龙寺：清晨，在江北岸，乘‘镇北轮船’。”记得此书8年前购于宁波书城。

    又想去书店了。觅书，买书，读书，这一路走去，是没有止境的。